第二十一章 破解之始-《中国异闻录:风水师手记》

  玄机茶馆内,午后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却驱不散那股自“协会”来访后便盘踞不去的阴冷滞重。空气里,往日宁神的檀香与茶香仿佛也被某种无形的压力所压制,流转得格外沉缓。

  陈玄独自坐在窗边,面前那杯药茶早已凉透,深褐色的液面不见一丝涟漪。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缓慢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份量。左眼深处那熟悉的刺痛已化为一种持续不断的低频嗡鸣,不再仅仅是反噬的警告,更像是一种紧迫的倒计时,与他血脉中因《相灵秘卷》传承而生的灵觉一同,向他嘶吼着危机的临近。

  宏宇大厦13楼的“血镜引煞局”、星辉大厦的简易镜阵、李先生病房床下的南洋邪符、仓库区那场蹊跷的“火煞”火灾、乃至风水协会副会长那番绵里藏针的“规劝”……所有线索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巢穴。

  煞气已然成形,并被持续引导、放大。它不再满足于侵蚀特定的目标,开始像溢出的毒液般,污染、破坏周边的环境气场。那场火灾绝非偶然,只是一个开始,一个警告。若任由镜阵继续运转,积聚的煞气达到下一个临界点,引发的恐怕就不仅仅是一场仓库火灾了——大厦结构受损、更大范围的电气故障、甚至波及周边街区人员的集体性心神紊乱事件,都有可能发生!

  幕后黑手丧心病狂,且显然具备极高的邪术造诣和资源。协会的介入更表明其势力盘根错节。等待、观望,或者按协会所言“内部处理”,无异于坐视灾难降临。

  必须主动出击,必须在事态无法挽回之前,破解镜阵!

  这个念头如同淬火的钢铁,在陈玄心中变得坚定无比。

  茶馆的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了外面街道的喧嚣,也打断了陈玄的沉思。张九黎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连日奔波留下的深刻疲惫,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仿佛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陈先生,”他径直走到陈玄对面坐下,声音沙哑却直接,“协会那边我派人侧面了解了一下,那个赵启明背景不简单,在协会里话语权很重,而且……与几家大型地产商往来密切。老刘和‘光影设计’的线还在追,但对方手脚很干净,像是专业老手处理的。你这边有什么新发现?”

  陈玄将凉掉的药茶推到一边,目光沉静地看向张九黎:“张队长,我们可能没有太多时间慢慢调查了。”

  他将自己对煞气积聚、外溢风险的分析,尤其是那场仓库火灾所预示的可怕可能性,尽数道出。他没有使用过多玄奥的术语,而是用尽可能客观的语言描述了能量失控、环境异变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

  张九黎的眉头越皱越紧,手指无意识地攥成了拳。作为刑警,他习惯于追踪确凿的证据和人事线索,但陈玄所描述的、那种超越物理层面却又能造成实质破坏的“能量威胁”,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紧迫感。然而,接连发生的诡异事件让他无法不相信陈玄的判断。

  “你的意思是,我们得……主动去碰那个镜阵?”张九黎沉声问,语气凝重。

  “是破解。”陈玄纠正道,语气斩钉截铁,“必须在它造成更大灾难之前,瓦解它。但这不是简单的拆除几面镜子,那可能会引发煞气的瞬间反扑,同样危险。需要特殊的方法,在特定的时机,一举切断其能量核心,并化解已积聚的煞气。”

  他站起身,从柜台下取出一张宣纸和一支小楷毛笔,略一沉吟,便飞快地写下了一份清单:

  1.

  百年以上桃木芯一段(长约一尺二寸,粗约二指),需雷击木为佳。

  2.

  纯铜五帝钱一套(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须真品,钱孔需用红丝线串联。

  3.

  朱砂三两(纯度越高越好),需以无根水(雨水)调和备用。

  4.

  陈年糯米一斗,需暴晒七日以上。

  5.

  雄鸡冠血一盏(需取自三年以上、叫声洪亮的纯色雄鸡,取血时辰须在卯时)。

  6.

  七根纯银针(长约三寸,细如发丝)。

  7.

  磁石两块(阴阳极各一,吸力需足)。

  8.

  新烧制的陶瓮一个(口径一尺,未沾染杂气)。

  写完,他将清单递给张九黎。

  张九黎接过一看,眉头锁得更深。这些物品五花八门,看似与现代刑侦科技毫不相干,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古老神秘感。“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去哪里找?”

  陈玄逐一解释,语速平稳却不容置疑:“桃木芯至阳,雷击木更蕴天雷正气,是击破阴煞阵眼的核心之物。

  五帝钱历经五朝盛世,凝聚百家阳气,可稳定气场,抵御煞气反冲。

  朱砂辟邪镇煞,是绘制破阵符箓的关键。

  糯米性黏,能吸附秽气,用于清理阵眼残留。

  雄鸡冠血至阳至刚,尤其破晓时分所取,生机最旺,能增强符箓效力,灼烧邪秽。

  银针导气,用于临时改变镜阵内部细微的能量流向。磁石扰乱由镜阵可能产生的异常磁场。陶瓮则用于暂时封存瓦解阵眼时可能泄出的残余煞气,事后需深埋处理。”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些东西,有些古玩市场或药材店或许能找到,但品质要求高,尤其是桃木和五帝钱,急需时恐难觅真品。朱砂和雄鸡,或许需要到郊县或乡下寻找。时间紧迫,收集起来恐怕不易。”

  张九黎看着清单,沉默了片刻,随即眼神一凛:“东西我来想办法。市局有些特殊的物证渠道,也能联系上民俗博物馆和老字号药铺,就算一时凑不齐,我也会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替代品或者解决方案!你需要什么时候动手?”

  “破阵需择时。”陈玄走到窗边,望了望天色,“镜阵属阴,借煞气而行。破阵最好选择一日之中阳气最盛、也是阴阳交替转换之时。明日正午,午时三刻(中午11点45分),是一日中阳气巅峰,可最大限度压制镜阵阴煞之力。但此举刚猛,易引起剧烈反弹。”

  他沉吟片刻,又道:“或者……子时末,丑时初(凌晨1点左右),此时阴气虽重,但已是强弩之末,阳气初生。于此际破阵,如同釜底抽薪,更为彻底,但需承担更大的风险,对破阵者要求极高。”

  陈玄左眼的刺痛在提到子丑之交时微微加剧,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稳妥起见,选在明日午时三刻。阳气鼎盛,对我们更有利。”

  “好!就明天中午!”张九黎毫不犹豫,“大厦那边我来协调。我会以警方彻底勘查现场、排除安全隐患为由,要求物业在明天上午开始,全面封锁13楼整层,清空所有人员。我会安排最信得过的人在外围警戒,确保不会有任何人,包括协会的人,在我们行动时打扰。”

  他的思路清晰起来,展现出刑警队长的决断力:“行动时间就定在午时三刻。我会提前半小时带你进入现场。你需要多少时间?”

  “快则一刻钟,慢则半小时。”陈玄估算道,“必须在阳气开始转衰前完成核心步骤。”

  “没问题。”张九黎收起清单,站起身,动作雷厉风行,“我这就去安排物资和清场事宜。陈先生,……”

  他看向陈玄,目光复杂,既有重托,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明天,就看你的了。一切小心。”

  “我会尽力。”陈玄郑重颔首。

  张九黎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茶馆的门在他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陈玄重新坐回窗前,目光再次落向窗外。夕阳正在西沉,将天边染成一片壮烈的橘红,仿佛预示着明日一场无声的较量。

  他缓缓闭上眼睛,指尖再次按揉着刺痛的左眼。

  脑海中,《相灵秘录》残卷中那些关于破解凶局、逆转煞气的残缺篇章飞速闪过,与明日即将面对的那个冰冷诡异的镜阵不断交织、推演。

  他知道,明天的行动,绝非简单的物理拆除。

  那将是一场在常人看不见的层面、与积聚的阴煞能量和幕后黑手意志的直接交锋。

  成功,或能阻止灾难,斩断黑手的一条臂膀。

  失败……煞气反噬的后果,不堪设想。

  左眼的刺痛,家族的诅咒,此刻仿佛都化作了沉甸甸的责任,压在他的肩头。

  但他眼底深处,唯有冷静与决然。

  破解之始,亦是决战之端。

  玄机茶馆内,静待明日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