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玄衍宗影-《破劫需仙音:此笛能定九霄》

  山门内的青石板路比外头平整许多,林风踩上去时,鞋底与石面摩擦的细响被晨雾裹着,散得很快。他抬头望那朱红廊柱,柱上盘着青鳞巨蟒的浮雕,在薄雾里泛着幽光,倒像是活物蜕下的皮。

  “站住。”

  声音从廊角传来。林风脚步一顿,见个穿月白道袍的男子倚在廊柱旁,腰间挂着个半旧的竹笛,笛身上刻着细密的云纹和他怀里的骨笛倒有几分相似。

  男子抬眼,眉峰微挑:“外门弟子林风?”

  林风点头。昨日在山门外,是这男子领他进的宗门。当时他站在守山弟子身后,声音清泠泠的,像山涧里未被污染的泉水:“掌事说你要见清寒师叔,跟我来。”

  “清寒师叔?”林风重复了一遍,喉咙发紧。

  男子笑了笑,竹笛在指尖转了个圈:“苏师叔的居所在后山竹影峰,我带你去。”

  两人沿着青石路往深处走,晨雾渐渐散了,露出两侧的白墙灰瓦。道旁种着几株老桂树,枝桠间挂着青苔,偶尔有白雀扑棱棱飞过,落在檐角的铜铃上,叮咚声碎成一片。

  林风跟在后面,目光落在男子腰间的竹笛上。那笛子比他的骨笛短些,材质却是极好的湘妃竹,纹路细密得能数清。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问出口,昨日在山门外,这男子明明是守山弟子的打扮,此刻却又像宗门里的管事。

  “你那骨笛,挺特别。”男子忽然开口。

  林风心头一跳,下意识攥紧怀里的布包。

  “昨日在山门,我瞧见了。”男子脚步未停,“骨笛上的刻纹,和玄衍宗的‘镇音纹’有些像。”

  林风脚步顿住。镇音纹是玄衍宗特有的符文,用来镇压邪祟音波,他在父亲的旧书里见过拓本。

  “莫不是你家传的?”男子回头看他,目光温和,“我听掌事说,你是落音村来的?”

  落音村。这三个字像根细针,扎得林风眼眶发酸。他吸了吸鼻子,喉咙发涩:“村子没了。”

  男子脚步微顿,随即恢复如常:“节哀。”他从袖中摸出块糖,递过来,“我幼时在落音村外采过药,村口的老槐树还在。”

  林风接过糖,糖纸窸窣作响。他没说话,只是盯着男子的竹笛看。刚才那下,他分明看见竹笛内侧刻着半个“清”字。

  “到了。”男子停在竹影峰山脚下。

  眼前的竹屋藏在一片青竹里,檐角挂着串铜铃,风过时叮咚作响。竹门半掩,门楣上挂着块木牌,写着“清寒阁”三个字,字迹清瘦,像竹枝在雪地上扫出来的。

  “苏师叔爱静,你轻些敲门。”男子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林风叫住他,“昨日在山门,你说要带我去见清寒师叔……”

  “我就是苏清寒。”男子转身,竹笛在指尖点了点,“林风,对吧?”

  林风愣住。眼前男子褪去外袍,里面是件月白中衣,袖口绣着青竹暗纹。他的脸比林风想象中更清瘦,眉眼如画,却带着股说不出的疏离感,像雪山顶上的冰棱。

  “你……”林风喉咙发紧,“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苏清寒笑了:“掌事递了名帖过来,说你是落音村遗孤,带了半块镇音石的骨笛。”他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推到林风面前,“这是掌事让我转交的,说是玄衍宗的规矩,外门弟子入门要考校资质。”

  林风打开锦盒,里面躺着块羊脂玉牌,刻着“玄衍”二字,背面是他的生辰八字。他捏着玉牌,指尖发颤:“苏师叔……”

  “叫我清寒便好。”苏清寒转身进屋,竹门吱呀一声合上,“进来吧,外头风大。”

  竹屋里飘着淡淡药香。林风脱了鞋,踩在竹帘上,见屋内摆着几个药炉,陶罐里熬着深褐色的药汁,墙上挂着排竹简,写着“天机衍算诀”“音波图谱”之类的字。

  “坐。”苏清寒指了指竹凳,自己则坐在案前,翻着本线装书,“掌事说你体质特殊,能吸收音波里的戾气?”

  林风点头:“我也不知道,只是遇到杂音妖兽时,骨笛会自己动……”

  “杂音?”苏清寒抬眼,“是镇音石崩裂后散出来的音煞吧?”

  林风一怔:“镇音石?你知道?”

  “上古音神陨落时,怨念凝成的石头。”苏清寒放下书,“三百年前玄音之战,万窍楼想用镇音石打开穹音秘境,被玄衍宗和焚音谷联手阻止。后来镇音石碎成三块,分别藏在昆仑墟、云梦泽、南疆蛊域,落音村守的,应该是昆仑墟那块。”

  林风攥紧衣角。父亲的遗言里从未提过这些,他一直以为落音村只是个普通村落。

  “你的骨笛,应该是镇音石的碎片。”苏清寒走到他面前,伸手要碰他怀里的布包,“能让我看看吗?”

  林风后退半步,摇头:“我爹说,这东西不能随便给人看。”

  苏清寒的手停在半空,随即收回,笑了:“也是,你刚经历灭村,戒心重些正常。”她转身从案头拿起个瓷瓶,倒出粒丹药,“这是‘静心丹’,你若再遇杂音妖兽,吞一颗试试。”

  林风接过丹药,瓷瓶上还残留着苏清寒的体温。他低头看丹药,暗红色,像凝固的血。

  “清寒师叔……”他轻声问,“玄衍宗为什么要收我?”

  苏清寒正在整理竹简,闻言顿了顿:“因为你体质特殊。玄衍宗收集天下奇体质者,是为破解音煞之谜。”她抬头看他,“你以为,落音村被毁只是巧合?”

  林风心头一震:“什么意思?”

  “万窍楼盯上镇音石碎片很久了。”苏清寒的声音低下去,“落音村守着昆仑墟的碎片,他们自然要毁村夺石。你父亲……”她顿了顿,“你父亲当年是万窍楼的客卿,后来反水,带着半块骨笛逃了。”

  林风如遭雷击。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别信万窍楼……”原来不是警告,是真相。

  “那你……”他声音发颤,“你是不是也在利用我?”

  苏清寒沉默片刻,走到窗前推开竹帘。阳光漏进来,照在她脸上,显得她的眼尾有些发红:“我父亲也是万窍楼的客卿。”她轻声说,“十年前,他为了救我母亲,被万窍楼的人杀了。”

  林风愣住。

  “掌事说你能吸收音煞,我想帮你。”苏清寒转身,眼尾还带着泪,“也想……替我父亲查清楚当年的事。”

  竹屋里静得能听见心跳。林风望着苏清寒泛红的眼尾,忽然想起父亲铁匠铺里的炉火,同样是暖的,却带着化不开的苦。

  “我教你天机衍算诀吧。”苏清寒拿起案上的竹简,“玄衍宗的入门功法,能帮你感知音波。你体质特殊,学起来应该比别人快。”

  林风点头,伸手接过竹简。竹简上的字很小,他却看得格外仔细,仿佛每个笔画都在说:“这不是终点,是开始。”

  窗外传来钟声,是玄衍宗的晨钟。苏清寒看了眼窗外,收拾好药炉:“该去藏经阁了,你先熟悉下环境。”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你的骨笛……”

  “嗯?”

  “别轻易示人。”苏清寒笑了笑,“尤其是焚音谷的人。”

  林风一怔:“焚音谷?”

  “他们是音杀之术的大宗。”苏清寒的声音轻了些,“和玄衍宗不对付。你昨日在山外遇到的,怕就是他们的人。”

  林风摸了摸怀里的骨笛,忽然觉得它更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