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有人惦念-《表姑娘死遁后,众卿全在修罗场》

  褚洄任由她拉下手,下巴上果然现出几道抓痕,渗出细细血珠,他犹恐哭哭啼啼被德妃烦厌,忍痛扬笑。

  “德妃娘娘,儿臣无事。”

  德妃蹙着眉,捏尖了帕子擦拭他脸上的血迹。

  她说道:“这么多年了,本宫看你却无甚变化……可怜孩子,在冷宫住了那么多年,食不饱穿不暖的,都不怎么长个。”

  褚洄轻声吐字:“儿臣一时矮过旁人,但是不会一直低人一头的。”

  “德妃娘娘,不要讨厌儿臣。”

  德妃眯了眯眼,后知后觉被表象所蒙蔽,他只是看着瘦小,却不代表,燕淑妃的儿子永远只有十岁大。

  她倏然笑了:“本宫会让太傅好好教你的,把你这些年缺漏的,悉数补上。”

  褚洄越过她的侧脸,瞥见一个畏畏缩缩的人影,正抱着那只作乱的猫。

  他微微弯唇,嘴角上扬,全然是寄人篱下的温顺。

  大宫女躲闪退下,被他盯得背脊发毛。

  不是她……不是她做的。

  十殿下的眼神有些骇人。

  兰馨宫被塞进了一个祸害。

  *

  “娘娘,不好了……”

  宁贵妃懒怠掀眼,团扇一搭一搭地拍在胸前,微风轻轻。

  “何事?让你慌慌张张的。”

  掌事宫女让其余小宫女全都退下,独自近身伺候,掩耳低语,宁贵妃听后瞬间坐正,满眼惶然。

  “你说什么?那个刺客身上搜出了文景的东西?”

  她身为两位皇子的生母,福泽恩宠更甚,忧愁亦是,死也不会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褚文景会再度出事。

  他才被景佑帝重罚,在皇子府养伤,一直不曾入过宫,东西怎么会跑到刺杀褚洄的内侍身上!

  “娘娘,奴婢不知是什么人使的手段……要这样加害皇子与娘娘。”掌事宫女急得心慌气乱。

  宁贵妃恨恨拍扇,叱骂道:“你问本宫,本宫问何人?”

  宫女试探道:“娘娘,若不然去问问七殿下……”

  上一回褚文景做的事惹得宁贵妃极其不痛快,也因如此,宁贵妃才一直不肯见他,存心冷着、撇清干系。

  连景佑帝也因为褚文景不成器,近来少有到贵妃宫中走动。

  宁贵妃面上脂粉都皱出痕迹,“本宫是半点不想瞧见他!不中用的东西,李知薇瞧不上他,婚事被李家婉拒了,一个女官入宫,又是让他大打出手,还反被她们构陷,蠢得要命!如今连自己的东西都看不住,成了被人栽赃陷害的把柄……”

  她是被活生生气得哪处都疼。

  掌事宫女察言观色,一时不敢开腔。

  这还真料不准会不会是七皇子一时糊涂做出的丑事……

  盖因景佑帝已经疑心他品行不端,一切似乎还说通了。

  宁贵妃实在不能忍,这么些年,玩儿鹰的被鹰啄了。

  “娘娘,七殿下上次已经被重惩,这一回要是当真坐实了……后果难料。”掌事宫女试图唤醒她残存不多的理智和怜爱。

  她手中团扇重重拍上小桌,胸口急促起伏着。

  “本宫还能如何替他遮掩?!”宁贵妃忽的又想到一事,“那个褚洄是不是已经搬去了德妃的兰馨宫?”

  掌事宫女畏畏缩缩点头:“是。”

  “好,好极,莫不是那个贱人给本宫使绊子……”

  可稍一细想,也不合理。

  掌事宫女为其推论,面色凝重道:“娘娘,七殿下身边出了家贼……”

  宁贵妃一扶额,痛苦万状。

  “他身边有贼,也只能等到事毕后才能慢慢去查……眼下……眼下本宫、一个个贱人是逼着本宫往火坑里跳……”

  “娘娘,裕王殿下求见。”一个小宫女在殿外通传。

  宁贵妃眼眸倦倦,吩咐身边的掌事宫女:“让他进来。”

  门一开一合,褚凛一袭深青色衣袂,气质冰冷沉闷,消解了几分盛夏的炽热。

  宁贵妃问道:“你是为文景的事来的?”

  褚凛依礼先向她请了安,与她相隔三尺,冷冷答:“儿臣是来劝母妃,不要引火自焚。”

  宁贵妃微愠:“阿凛,你这是何意?”

  褚凛不卑不亢,颜色淡漠。

  “字面意思,母妃还是不要过多插手文景刺杀一事。这么多年,母妃从贵人到贵妃不容易,也不想触怒龙颜、功亏一篑。”

  宁贵妃眼中难掩痛色,声声指摘:“阿凛,他是你的胞弟,你对他如今的困境,却能说出如此薄情的话?”

  彼时,褚凛也攒眉蹙额,道:“母妃,从小到大,文景所作所为儿臣都看在眼中,他让母妃一次为难、次次为难,总不能永远不体谅母妃,铸下大错还要啼哭央求,让母妃冒险为他开脱。”

  一母同胞,也意味着,他身为兄长,要更早知事,千般迁就,万般考量,处处为母亲与弟弟周全。

  褚文景太执着于过去,和那个人永远不能和解,他想追着俞澜死去的四妹杀,不停蹚浑水。

  若非他太固执,冥顽不化,亲兄长也不至于失望至此,请求母妃万万不要替他开脱。

  火坑里,不是埋的人越多越热闹。

  宁贵妃心中前所未有的难捱,自责当初那一碗水始终没端好,怎么到头来哪一边都吃力不讨好。

  她闭了闭眼,不想继续听他说那些凉心的肺腑之言。

  “知道了,阿凛,你不要多想了,母妃心中有数。”

  “嗯。”褚凛道,“文景糊涂,母妃却最好清醒一些。”

  宁贵妃失魂落魄看向他:“你真相信是文景做的事?”

  “儿臣不讲求什么相信,证据指向,他无可辩驳,父皇就不会轻饶……儿臣的信任本就是一文不值的。”

  因为他不是太子,不是储君,不是皇帝,他的信任注定要被其他权力压迫,即便是求情,也是一阵空谈。

  褚凛继续说:“母妃,树大招风,文景却比儿臣更招祸,他越长大与我越疏远,我的话他听不进去,只好寄希望于母妃规劝,让他回头。”

  他与宁贵妃寒暄几句后起身告辞,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

  宁贵妃对他的背影喟叹:“阿凛,你是讨厌文景了么?他什么都不会和你抢的……”

  褚凛步子一顿,还是回首解释:“母妃,儿臣与文景是亲兄弟,不至于猜忌至那一步。”

  安车停在宫门外,俞澜轻轻拨开帷帘,候他上车。

  “殿下,贵妃娘娘这边有真凶线索吗?”

  褚凛淡淡地坐在一侧,和她留有间隔。

  他道:“你问吾真凶线索?”

  俞澜觉察到丁点异样,小心开口:“殿下难道不是为调查栽赃陷害去求见贵妃的吗?”

  “吾只有一个母妃,自当关心母妃。”褚凛轻轻呵了声,不咸不淡道,“至于文景,不是有你惦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