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子夜鬼哭-《表姑娘死遁后,众卿全在修罗场》

  褚沅脸憋红了,也没挤出回答。

  “好,极好。”

  *

  褚沅不喜欢她亲自求来的新老师,多看一眼就心梗,都入夜了,仍旧差嬷嬷把她送回女官居所。

  经历了白日寻符的折磨,回去那一路,嬷嬷对她的态度大有好转,满口歉意:“大人……那鱼符实在是没找到,后面奴婢在冷宫边儿左左右右都挨着摸了一遍,也没捡到鱼符,当真不是奴婢等人刻意躲懒。”

  言攸环顾宫道四周,嬷嬷在耳边喋喋不休,她不回话,嬷嬷就越是着急。

  行至那个岔道处,她停顿下来,说:“兴许是被其他宫女捡走了,女官之物应该也不会有人敢私吞,等明日再看看有没有消息。”

  嬷嬷连连应是,大松一口气。

  虞心宫离女官住处较远,不体谅老师的事褚沅全都做了:故意拖时间,拖到天黑;又故意打岔,延误教学;等到天黑了,再让她走夜路回去,她并不是独居的,这时候同僚都歇下了,她回去时弄出一些动静,怕是又会引人不满。

  嬷嬷暗暗乜眼,谁让这秦嫽刚入宫就得罪长清公主。

  言攸站了大半日,腿上不爽利,回到住处后却没有着急收整入睡。

  确认兰脂歇下之后,她才掩门再出。

  夜里偶尔吹风,夹杂着微微醺热,黏黏糊糊地往身上扑。

  没点灯,一路走来几乎全凭借着月光。

  她丢在冷宫外的铜鱼符被旁人拾走了,四下又无人,言攸朝那座宫殿大门走近,黑夜下已然辨不清它的落魄和斑驳。

  褚沅所说的鬼哭声,她没有听见,但白日那阵不明的碎裂声却深刻。

  言攸望向那堵墙,不算特别高,有东西垫脚是能翻过去的。

  白天发出声响的,是褚洄吗?

  听褚沅讲述的寥寥几句,她已明白十皇子在皇宫中过的是什么日子,分明所有人都记得他,又刻意遗忘她。

  夜风吹得更急一点的时候,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微弱的似悲鸣的沉闷响声,只是言攸是不信的。世上没有神佛,也当然不会有什么恶鬼,一切反常理的情景要么是人做贼心虚,要么是人刻意为之。

  皇宫本来就不是什么安生地界,苦命的人多,作恶的人也多,心虚者更是多不胜数。日日囚困在这样的情景下,会精神错乱也不足为奇。

  景佑帝留着褚洄的命,大概只是为了稳住燕氏。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们总以为,只要人还在,万一呢?总有一日能熬出头,但这时的褚洄明显已经和外界隔绝开,不能出去,只有被一再克扣的待遇,可能真就是吊着一口气,这扇门里面只有褚洄和照顾他的嬷嬷。

  好多奴才都是看人下菜碟的,殿中诸事不言而喻。

  言攸久仰着脑袋,颈子都看酸了,想到些什么,而后在四周寻找起来。

  她踩着垫脚物向墙上爬,放了一柄鱼肠短剑和一小瓶药在墙头上,用压在后脑勺的素花稍作遮挡。

  万一他还会爬上墙头看外面的世界呢?

  皇子的视野,哪里该局限在四四方方的天幕下。

  彼时“鬼哭”声更甚,她怀疑有人盯守,立刻退下去,走了更偏僻的宫道。

  路虽然是认不全的,可是有地图,就画在小臂上。

  她唯独没想过,褚文景会出现在她回住所的必经之路上。

  “秦司籍,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歇下?”

  黑暗下,他眼里仿佛没有一点光,透着无边无际的黑,要吞噬周遭的一切,不择手段。

  “微职……拜见七殿下。”言攸定定站住,和他保持开了距离。

  先前梅奴箭上刻字,提醒她褚文景要对她下杀手。

  在宫外,她便千防万防,褚文景那时却格外沉得住气,没有再派什么刺客前来暗杀。

  这回正面相遇,褚文景在这里等候,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停滞不前,褚文景就走向她,四周已没有巡查的人,使人陷入不安中。

  褚文景狭长的眼睛眯笑着,“秦司籍,子夜不归,是去做什么了?”

  言攸道:“白日里微职的鱼符丢了,宫女嬷嬷们没找到……微职担心鱼符丢失会受严惩,便想在夜里再去找找。”

  “铜鱼符找到了吗?”

  言攸开始退后,然后退的速度远不及褚文景逼近的脚步。

  “回殿下,微职没有寻到,约莫是被其他宫女侍卫捡走了。可能要等到明日才有消息。”

  褚文景负手而立,“秦嫽,吾可以帮你找找看。”

  “微职岂敢烦扰殿下。时辰不早了,殿下夜安。”言攸对他欠了欠身,从旁边绕开。

  要擦肩而过的瞬间,褚文景擒住她的手臂,把她向前面一扔,那股惯性牵动得言攸踉跄不稳。

  “殿下!”

  她刚惊呼出声,褚文景的手掌就严丝合缝盖住她的嘴巴,她口中“唔唔”的闷响,整个人被褚文景拖着倒退。

  “死刑犯就是死刑犯,逃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吾没准你走,你还妄想苟且偷安。”褚文景在她耳畔恶劣的讥嘲。

  言攸未进宫前其实并不好下手。薛疏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她又是所谓的“功臣”,大理寺刚推牌重洗,薛家又在风口处,言攸出一丁点纰漏就要被大作文章,届时一番周折查下来,他们全都吃力不讨好。

  在宫中可不同了。

  这地方本来就多得是黑吃黑。

  他褚文景不那么受宠,也不受嫌厌,平平无奇,反而成了最好的伪装。

  什么风头、争斗,全都由三哥参与就是了。连母妃都将赌注尽数压在三哥身上,那就让三哥在前面出头,正好让他可以百无禁忌。

  杀人,他已经很久没杀过了。

  那个什么陆妙的母亲,那么轻易就咽气了……

  言攸连呼吸都困难,褚文景动作极其粗暴,手指恨不得掐进她肉里。

  她推搡无果,被强行拉拽着,拖到了花园、池边。

  “吾和你说,这池子是隔几月就要抽干换水的,好多人,不小心掉进去,再也上不来。”

  褚文景攥着她脑后的头发,把她转过身去,一脚踢倒她的膝盖,旋即蹲身下来。言攸刚得了一口喘息,嘴唇张得很开,立刻被褚文景按头埋入散发着浓重塘泥腥味的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