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僵而不死玉髓虫-《三界无案》

  水晶宫的穹顶开始崩塌。

  碎裂的玉像从十二根立柱上坠落,砸进沸腾的海水中,溅起青黑色的浪花。

  七把叉趴在朱风背上,右肩的血已经止住,但皮肤下仍有细小的玉纹在蠕动,像未死的虫。

  \"走!\"杨十三郎抬手一挥,焚天铃的残片在空中拼合成残缺的圆,为众人撑开一条通路。

  朱风刚要迈步,脚下突然一滞——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踝。

  低头看去,竟是半截玉化的鲛人尾,鳞片间嵌着那颗烧焦的\"祭\"字珠。珠子裂开一道缝,里面渗出粘稠的黑血。

  \"还没完......\"

  拉娅的赤蝎从袖中窜出,却在接近黑血时突然僵直,甲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玉化。

  戴芙蓉的银针破空而至,针尖挑着张黄符:\"退后!\"

  符纸触及黑血的刹那,\"轰\"地燃起幽蓝火焰。

  火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最中央那张赫然是画骨娘子——她的嘴唇开合,却没有声音,只有珍珠滚落的\"嗒嗒\"响。

  七把叉突然在朱风背上抽搐起来。

  \"又来了?\"朱风反手扣住他的脉门,却摸到一片冰凉——那小子的左手已经完全玉化,指尖开始往朱风手腕上爬青纹。

  \"按住他!\"拉娅割破食指,在七把叉眉心画了道血符。

  符成瞬间,他耳后突然鼓起一个小包,\"噗\"地钻出半条玉髓虫!

  杨十三郎的剑指已至,两指精准夹住虫身。那虫子疯狂扭动,尾部竟还连着七把叉的耳蜗。

  \"忍着。\"

  \"嗤——\"

  虫体被硬生生拽出,带出一串血珠。

  七把叉的惨叫卡在喉咙里,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朱风盯着杨十三郎指间的虫子——通体青黑,头部却长着张酷似画骨娘子的小脸,正龇牙咧嘴地嘶叫。

  \"是子母蛊。\"拉娅的声音发颤,\"母虫还在......\"

  崩塌声突然加剧!

  众人回头,只见龙君的王座轰然倒塌,露出底下巨大的血池。

  池中漂浮着数百颗珍珠,每颗都刻着不同的字。

  池中央有具水晶棺,棺中躺着个穿嫁衣的少女——她的胸口嵌着颗拳头大的珍珠,表面布满裂缝。

  \"那是......\"戴芙蓉的银针\"当啷\"落地。

  棺中少女突然睁眼。

  她的瞳孔是玉做的……

  ……

  晨光刺破云层时,红袖招的朱漆大门被贴上了封条。

  朱风靠在巷口的槐树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上未愈的伤——那里还留着七把叉玉化指甲划出的青痕。

  衙役们正将一尊尊裹着白布的玉像抬出来,最末那具格外娇小,白布滑落的瞬间,露出半张稚嫩的脸。

  \"是老鸨的女儿。\"

  戴芙蓉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侧,\"刚满十岁。\"

  朱风喉结动了动。他想起南海血池里那个穿嫁衣的少女,棺中珍珠刻的是\"爱\"字。

  \"首座呢?\"

  \"在验尸房。\"

  戴芙蓉的针尖挑起一片碎玉,\"从七把叉耳朵里取出来的虫子......在十三哥手里化成了灰。\"

  后巷突然传来喧哗。

  七把叉裹着厚厚的毛毯,正跟衙役抢食盒里的肉包子,左手还缠着纱布,右手却灵活得很。

  \"能吃能喝,死不了。\"戴芙蓉轻笑,突然压低声音,\"但他耳后的皮肤......\"

  朱风眯起眼。七把叉转头时,耳根处有块铜钱大的斑,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

  验尸房的门\"吱呀\"推开,杨十三郎的身影逆着光,手里拎着个青瓷瓶。

  瓶身贴着褪色的红纸,墨迹晕染成诡异的形状——

  凝玉香。

  \"结案。\"他将瓷瓶扔给朱风,\"烧了。\"

  朱风接住的刹那,瓶身突然剧烈震动!他猛地掀开瓶塞——里面哪有香粉,只有半汪青黑色的液体,泡着颗眼珠大小的珍珠。

  珍珠表面坑洼不平,像被虫蛀过,却仍能辨认出半个\"怨\"字。

  \"这是......\"

  杨十三郎已经走远,只有一句话飘回来:\"画骨易魂,玉香不散。\"

  七把叉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包子馅沾在嘴角。

  他盯着珍珠,突然打了个寒颤:\"四哥,我耳朵里......不会还有虫子吧?\"

  朱风没答。他盯着珍珠表面那个\"怨\"字,恍惚看见有张女人的脸一闪而过——右眼下有颗泪痣,正是血池棺中少女的模样。

  风过槐树,封条\"哗啦\"作响。

  谁也没注意,红袖招的地窖缝隙里,探出半截青白色的手指......

  七把叉的耳后开始发痒。

  他蹲在天枢院后厨的矮凳上,左手抓着刚出笼的肉包子,右手却忍不住去挠耳根那块珍珠斑。

  挠着挠着,指甲缝里突然带出点青黑色的黏液。

  \"糙!\"

  他甩着手跳起来,包子\"啪\"地掉进粥锅,\"这什么玩意儿?\"

  拉娅的赤蝎从房梁上垂下来,蝎尾在他耳后轻轻一点。

  黏液遇毒针\"嗤\"地冒起青烟,散发出熟悉的甜腻味——是稀释过的画骨香。

  \"别动。\"

  拉娅捏住他耳垂,指尖蛊纹亮起妖异的红光,\"玉髓虫在蜕皮。\"

  七把叉浑身僵住,他被要来没来的疼痛感吓住了。

  他看见自己掉在粥锅里的包子正被青黑色浸染,面皮逐渐变得透明,露出里面蠕动的馅料——那根本不是肉糜,而是一团纠缠的玉髓虫!

  \"呕——\"

  他弯腰干呕的瞬间,耳后珍珠斑突然裂开条缝。

  半截虫须探出来,在空气中疯狂摆动。拉娅的银簪快如闪电,\"叮\"地钉住虫须,却听见七把叉撕心裂肺的惨叫——

  \"疼疼疼!耳朵要掉了!\"

  朱风踹门冲进来时,正看见拉娅拽着银簪,七把叉捂着耳朵满屋乱窜。

  簪子另一头缠着条两寸长的青黑色虫尾,还在不停扭动。

  \"按住他!\"拉娅额头沁汗,蛊纹已经蔓延到脖颈,\"是子虫!\"

  朱风一个箭步上前,膝盖压住七把叉的后腰。

  这小子挣扎的力道大得惊人,玉化的左手\"咔嚓\"抓裂了地砖。

  \"四哥......\"七把叉突然不动了,声音带着哭腔,\"我耳朵里......有东西在唱歌......\"

  拉娅趁机猛拽银簪——

  \"啵!\"

  虫身离体的声响像拔开酒塞,有种很痛快的感觉。

  带出的不止是虫子,还有颗米粒大的珍珠,正死死咬着虫尾不放。珍珠表面刻着半个\"痴\"字,沾着七把叉的血。

  赤蝎突然暴起,毒钳夹向珍珠!

  \"当!\"

  珍珠炸开,飞溅的碎片在墙上烙出十几个小坑。

  最深的那处,隐约能看到张女人的脸——右眼下有颗泪痣,嘴唇开合着无声的词:

  下一个。

  七把叉瘫在地上喘粗气,耳后的珍珠斑消失了,却留下个针眼大的洞。

  朱风盯着那个洞,突然想起南海血池里,棺中少女耳垂上也有个相似的孔洞......

  \"凝玉香的瓶子呢?\"他猛地转身。

  灶台上的青瓷瓶不见了。

  只剩一圈水渍,形状像极了女子纤细的指印。

  朱风一脚踹开药房门时,拉娅正伏在案前。

  她的衣袖半卷,露出小臂上蜿蜒的蛊纹——原本赤红的纹路此刻泛着青黑色,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侵蚀。

  听见响动,她慌忙扯下袖子,却带翻了案头的药钵。

  青瓷碎裂,里面的药渣泼了一地,朱风分明看见几截扭动的虫尸。

  \"你也被寄生了?\"朱风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蛊纹下的血管突突跳动,触感冰凉得不似活人。

  拉娅挣了一下没挣脱,索性仰起脸笑:\"怕什么?我可是西域最好的蛊师。\"

  她的嘴唇苍白,嘴角却沾着点青黑色的药渍。

  窗外突然传来七把叉的惨叫。

  两人冲出去时,那小子正抱着焚天枪在院子里打滚。

  他的左耳血流如注,耳廓缺了一小块,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掉的。

  地上散落着几颗珍珠,每颗都沾着血,排成个歪歪扭扭的\"欢\"字。

  \"她来了!\"七把叉指着虚空,瞳孔缩成针尖,\"画骨娘子......在喂我吃珍珠!\"

  朱风掰开他的嘴——舌面上赫然嵌着半颗碎珍珠,刻着\"乐\"字的一角正慢慢消融。

  拉娅的赤蝎刚扑上去,珍珠\"啪\"地炸开,蝎子被青黑色的黏液糊了满身,瞬间僵直落地。

  七把叉突然安静下来。

  他的眼神变得迷离,嘴角扬起甜蜜的弧度:\"四哥......我看见咱们第一次出任务......你分我半只烧鸡......\"

  蛊纹突然从拉娅袖中窜出!

  赤红的纹路如活蛇般缠上朱风手臂,在他掌心凝成个\"痛\"字。

  拉娅闷哼一声,蛊纹尽数褪回衣袖,露出的皮肤上却布满针眼大的孔洞——每个洞里都有一点青芒闪烁,像是埋了碎珍珠。

  杨十三郎踩碎瓷瓶……

  瓷片飞溅,化作十二只蛊虫,每只背上都负着颗微缩的珍珠。

  戴芙蓉的银针破空而至,将蛊虫钉死在廊柱上。

  七把叉突然开始唱歌,调子是红袖招的《鹤影霓裳》。

  他的左耳伤口里,缓缓爬出半条玉髓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