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新年-《骑砍:崇祯开局召唤三百可汗卫士》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王二牛走在前面,身后,跟着那个沉默的、由一个母亲和两个孩子组成的、卑微的家庭。

  从辽阳府城回安民屯的三十里路,是一段漫长而又死寂的旅程。凛冽的北风卷着雪粉,刀子般刮在人脸上。王二牛裹紧了身上那件半旧的羊皮袄,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那三个深一脚浅一脚跟着的身影。

  那个叫雅库特氏的女真妇人,始终低着头,用身体护着怀里那个已经冻得小脸发紫的女娃。她身旁那个七八岁的男娃,则倔强地挺着小小的胸膛,用一双充满了警惕与仇恨的、如同小狼崽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二牛的背影。

  王二牛没说什么,只是在路过一个避风的林子时,停了下来,将自己的水囊和剩下的半个麦饼,递了过去。

  妇人依旧是犹豫,但那男娃却一把抢了过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饥饿都吞进肚子里。

  回到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王二牛的婆姨李氏,早已在门口焦急地张望。当她看到丈夫身后,竟跟着三个穿着破烂、形容枯槁的女真人时,先是一愣,随即柳眉倒竖,一把将王二牛拽进了屋里。

  “你疯了?!咱们家哪有余钱养三个闲人!还是建奴!你不怕他们半夜起来,把我们一家都给抹了脖子?!”李氏压低了声音,又急又气。

  “啥闲人!这是我买回来的奴隶!”王二牛梗着脖子,把那张盖着官府红印的契书拍在了桌上,“你当家的我现在也是地主了!开春五十亩地,光靠咱俩,腿跑断了也忙不过来!”

  他探头看了一眼门外那三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影,声音软了下来:“再说了,你看那两个娃,比咱家大毛、二毛大不了多少,总不能看着他们冻死在外面吧……”

  李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大半。她虽泼辣,心却不坏。她叹了口气,没好气地白了丈夫一眼:“算我上辈子欠你的!还不快让他们进来!杵在外面,真想让他们冻死不成!”

  雅库特氏和她的两个孩子,被带进了这间对他们来说,温暖得有些不真实的屋子。王二牛指了指灶房旁边,那个堆放柴火的、用木板隔出来的小隔间:“以后,你们就住这。有活干,就有饭吃。敢偷懒,或者动什么歪心思,别怪我王二牛的拳头不认人!”

  妇人沉默地点了点头,领着两个孩子,蜷缩进了那个狭小但至少能遮风挡雪的角落。

  接下来的几天,这个小小的农家,便在一种诡异而又微妙的氛围中,运转了起来。

  雅库特氏,这个曾经可能是某个牛录章京妻子的女人,展现出了惊人的坚韧。她几乎包揽了所有最脏最累的活计。劈柴、挑水、喂猪、洗衣……她从天不亮一直忙到深夜,话不多,手脚却异常麻利,仿佛想用无休止的劳作,来麻痹自己,也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的儿子,那个叫“阿古”的男孩,则依旧充满了敌意。他会帮着干些杂活,但看所有人的眼神,都像一头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人的小兽。而那个小女孩,则总是躲在母亲的身后,用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王二牛的婆姨李氏,起初对他们处处防备,但看着那妇人默默干活的身影,和那两个瘦弱的孩子,心肠也渐渐软了下来。她会把孩子们吃剩下的粥,多留一碗给他们;也会在夜里,将两件自家孩子穿小了的旧棉袄,扔进那个小隔间。

  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

  整个安民屯,都沉浸在一种喜庆而又热闹的氛围之中。家家户户都贴上了崭新的春联,挂上了红灯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猪肉炖粉条和新蒸馒头的霸道香气。

  王二牛家,也难得地奢侈了一回。李氏剁了半只野鸡,又割了一大块猪肉,正哼着小曲,在厨房里包着饺子。王二牛则领着自家两个娃,在院子里点燃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引来了孩子们阵阵欢快的尖叫。

  雅库特氏和她的两个孩子,则被这股完全陌生的、属于汉人的年味,冲击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蜷缩在厨房的角落,看着这热闹的景象,眼神中充满了迷茫、羡慕,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无言的悲伤。

  “行了,别傻站着了,过来帮忙!”李氏看着他们,没好气地喊了一声,将一小块面团和一碗肉馅,推到了雅库特氏的面前。

  雅库特氏愣了一下,随即笨拙地学着李氏的样子,包起了饺子。她的儿子阿古,则倔强地站在一旁,不肯动手。

  当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时,李氏给他们母子三人,也盛了满满一大碗。

  “吃吧,”她看着那两个眼巴巴瞅着饺子,却不敢上前的孩子,说道,“今儿过年,都吃饱点。”

  就在这时,邻居张老三,提着一壶酒,大笑着走了进来:“二牛哥!过年好啊!走,村头老刘头的酒馆,今儿个新到了一批从关内运来的好酒,弟兄们都在那凑热闹呢,不去喝两盅?”

  “去!咋不去!”王二牛把碗里最后两个饺子扒拉进嘴里,兴奋地站了起来。他现在也是有家有业有奴隶的地主了,去酒馆里听听响,正是他最乐意的事。

  安民屯的酒馆,其实就是村头一间最大的瓦房。此刻,里面早已是人声鼎沸,挤满了像张老三这样的退伍老兵,和王二牛这样的新晋地主。火盆烧得旺旺的,空气中混杂着酒气、汗味和一种属于男人的、粗犷的荷尔蒙气息。

  “听说了吗?孙督师的大军,前几日又在老林子里,端了建奴一个大寨子!”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老兵,正唾沫横飞地吹嘘着,“抓回来好几百人呢!听说里头还有个什么贝勒爷的福晋,长得跟天仙似的!”

  “那算啥!”另一个消息更灵通的汉子,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跟你们说个从府城里传出来的真消息!建奴,现在是狗咬狗,一嘴毛!”

  众人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咋回事?快说说!”

  “嘿嘿,”那汉子得意地抿了一口酒,“你们还记得那个投降了朝廷的阿敏,就是那个金忠明公爷吧?他手底下那支‘奉明军’,现在可是孙督师手里最狠的一条狗!他们懂建奴在林子里的门道,追起自己的同胞来,比咱们还狠!听说,他们抓到活的,只要问出下一个寨子的位置,立马就砍了脑袋去领赏!前些日子,有个建奴的大官,叫什么……代善的,手底下的人,看打不过了,想投降,结果被阿敏的人,连哄带骗地引出来,一夜之间,杀了个干干净净!”

  “杀得好!这些二鞑子,就该让他们自相残杀!”酒馆里爆发出了一阵快意的叫好声。

  “还有个更大的消息!”那汉子卖足了关子,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你们猜,皇太极那老小子,咋死的?”

  “咋死的?不是说病死的吗?”

  “屁!”那汉子一脸不屑,“我听我那在督师府里当差的表舅说,皇太极,是被他自己人给卖了!他带着最后几千人,躲在赫图阿拉附近一个叫‘烟筒山’的老林子里,结果被他手下一个叫索尼的给出了卖!那索尼,带着阿敏的人,里应外合,把皇太极和他身边最后那点亲兵,堵在山沟里,一场乱战,皇太极身中十几箭,当场就咽了气!”

  “真的假的?!”所有人都被这个惊天秘闻给震住了。

  “那还有假!”那汉子拍着胸脯,“督师大人已经把皇太极的脑袋,用石灰腌了,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师给皇爷报功去了!”

  “好!死得好啊!”酒馆里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和叫好,众人纷纷举杯,为这个迟来了数十年的“好消息”,痛饮起来。

  王二牛也激动地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只觉得浑身舒畅。

  就在众人狂欢之际,那汉子又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可惜啊,老狼是死了,可还跑了只小狼崽子。”

  “啥意思?”张老三问道。

  “督师大人他们,把烟筒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皇太极最小的那个儿子,叫什么……福临的。听说,是被几个最死忠的白甲兵,趁乱给救走了,一头扎进了北边那片没边没际的老林子里,往西伯利亚那边跑了。孙督师已经下了天价的悬赏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那地方,天寒地冻的,跟个无底洞似的,想找几个人,比登天还难啊……”

  这个消息,让酒馆里狂热的气氛,稍稍冷却了一些。

  王二牛喝完酒,带着几分醉意,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推开门,屋里的油灯还亮着。他看到,自家婆姨和两个娃,早已在热炕上睡熟了。而在那个小小的柴火间里,雅库特氏,正借着从堂屋透进来的微光,将那碗他们没舍得吃完的饺子,小心翼翼地,喂到两个同样已经睡着的孩子嘴里。

  她听到开门声,身体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鹿,立刻将碗藏到了身后。

  王二牛看着她那张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难掩恐惧与悲伤的脸,又想起了酒馆里听到的那些消息。他忽然觉得,碗里那点酒,好像一下子全醒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关上门,将外面的风雪,和那段正在被彻底埋葬的历史,一同,关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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