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高台上下(三)-《引虫师》

  我用手拨了拨飘荡在眼前的水雾尘埃,转身看见南宫藜在我身后一脸惊讶的说道:

  “那斧子便是斗木破云斧,我见过触字门的人使过几次,但还他们所唤出的斧头有全都没有有刚刚那个大。”

  顾良站在原地,眼看段云霆向他挥下的降魔杵就要砸中其脑门儿,只见那顾良在抬头看向降魔杵的同时,手持毛笔对着即将触及他眉心皮肤的降魔杵用力一顶,一道白光在其毛笔尖上闪过,紧接着,降魔杵被毛笔顶开的剧烈声响便朝着四周迅速传开。

  顾良仅仅只是抬手出了一招,便能把段云霆硬是向后推行了两米多远。纵使深知对手的强大,但已经化身行什的段云霆,其实力也已经激增数倍,既然以凡人之形打不赢对手,那就用神兽之魂再来试试!

  被顾良强行推开的段云霆将降魔杵撑在地面上,迅速站稳失控的脚步,接着在一声尖锐的嘶吼声下,段云霆的身躯再度化作一道紫色闪电朝着顾良冲去!

  还来不及眨眼,我便隐约看到这道电光在彻底吞噬顾顾良身躯的一瞬间,紫色光中间忽然冒出一个白点,这个白点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变大,很快就将段云霆的紫色电光吞噬殆尽,好似一幕布帘被人强行拉开一般,我看见顾良正用其左手肘部上的亢金咒硬是抵住了段云霆向其戳来的降魔杵。

  见突袭不成,段云霆此时所长出的猴子脸上怒气冲天,但愤怒并没有将他的进攻节奏打乱,只见他迅速收回降魔杵,身子再度发出紫色电光,又是一阵电闪雷鸣晃过我的双眼,紧接着刺眼雷电和咒术光芒重新将昏暗的龙宫岛彻底照亮。

  我用一只手臂挡在自己视线之前,以免被场景内不停闪烁的夺目光辉给灼瞎了双眼,此时虽看不见顾良和段云霆两人的状况,但从战场上传入我鼻腔当中的复杂气息里,我依然能感受到这一老一少在瞬息之间,早已过招不下百回。

  浓烈的烧焦味儿,水份被蒸发的气息,以及夹杂着各种情绪的杀戮之气熏得我俩眼珠子可谓是泪水盈眶。

  又是一阵烈阳光照闪过,我忽然听到场景内丝毫有什么东西正在爆裂,这种爆裂之声蔓延得相当快,紧接着,我察觉到空气中有大量的冰晶正在朝我的脸上扑来,我这才想起,自己头顶上方此时正悬吊着一条被冰封的“巨龙”,随着一阵鲜明的崩裂之声传入我的耳边,我立马使自个儿身子转动起燕影飞步用以闪避大量从半空坠落下来的巨型冰块儿。

  成吨的冰块残骸如陨石般猛烈的砸击着地面,不少鲛人和拉穆的尸体被这些冰块儿给碾压成了满地飞溅的番茄泥,这场面看着让人感觉既怪异又震撼。

  待巨龙被顾良和段云霆彻底破坏掉之后,那一阵阵晃眼的光芒也随之消失,我皱着眉,把眼睛眯成最细的一道缝儿,看到段云霆此时正站在一块儿足有五米之高的大冰块儿顶端,他浑身上下又覆盖了一片全新出现的伤痕,血腥味儿比来到这里时更加冲鼻,附着在他身上的紫色电流被其强忍在皮肤表层以让其可以便蓄势待发,也许是体表温度被电流磨热的缘故,致使段云霆身上的衣裳开始逐渐发黑变焦,一缕缕淡淡的黑烟从他的袖口和裤腿边缘袅袅升起,他的鞋子更是已经不见踪影,有些发黑的双脚踩在冰上都能使得冰层表面开始加速融化。

  再看顾良,此时的他,左手握着一把发着白色光芒的西方剑,右手则将一把发着绿光,顶端还向天延伸出一只尖角的斧头扛于肩膀上,相对于段云霆满身挂的窘镜,顾良的身上多为旧伤,唯一与先前有所不同的,是当下他的那副黑框眼镜早已经不知所踪。

  我能感受得到,段云霆身上的伤势要比看上去严重,尽管痛楚万分,但附着在他脑袋上的那张猴脸却依旧写满了不甘。身为对手的顾良自然也发现了段云霆此时的状态已经大不如前,遂用着极尽轻蔑的口吻对段云霆劝说道:

  “段猴子,我知道你还听得见,行什是个好东西,但想跟我斗,你现在还不够道行,但不得不说,你的确是个人才,只是我对你现在已经乏了,没兴趣再陪你玩儿下去,说到底,我要做的事情,终究是与你无关,只要你现在愿意滚,我保证绝不拦……”

  顾良话都还没说完,段云霆的降魔杵便已经戳向他的胸口,顾良双目一垂,脚下即可向其身后瞬移两步有余,段云霆紧追不舍,一招落空后,其立马挥臂舞动手中的降魔杵,一时间电光雷鸣尽显于其两手之间,虎虎生威的棍舞飞花更是逼得顾良接连后撤,无瑕还手。

  “杀气……”

  睚眦突然对我说道。

  就在它说完这两个字后的下一秒,我看到原本已被段云霆一路压着打得顾良,在持剑防御之时,右手突然将手里的斧头抛向半空,散发着翠绿光芒的斧头从天而降的同时,体积瞬间变大数十倍,又长又宽的斧刃形如未央弦月,巨斧在即将落地的一刹那,斧刃猛然迸发出一抹渗人寒光,并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段云霆的头顶奋力劈下!

  霎时间,满地礁石被巨斧劈四分五裂,随处崩飞,余威更是震得遍地水潭浪花高溅,急忙闪躲,忽然感觉有人在背后扯着我的衣服往台阶一侧方向的角落拉去,漫天飞落的石块儿迫使我只想着赶紧闪躲,顾不得考虑太多,在不知不觉当中,已被身后那人带去了高台之下的一边角落,这时不用我用鼻息判断便已经知道,将我拉到角落的人正是刚刚被顾良一掌打飞的南宫藜。

  好在场面局势很快就稳定了下来,等到所有的石块儿都重新返回到地面上之后,我顺着南宫藜的身子往后瞧,果真看到了李涵章此时正端坐于地面上,现在的他,脸上的那一副精致而俊俏的五官已经全然不见踪影,回想起当初在卧马山上的洞穴当中,南宫藜和南宫萍在合神之时也是这副诡异模样,由此可知,眼下李涵章已经出于合神状态。朝着战场放眼望去,一道深如丘壑的笔直长沟赫然出现在离我不足百步的前方。

  顾良此时正站在这道长沟的最末端,他右手上的巨斧已经消失,转而换上了带着白色电流的金牛锤,握于左手的金雷长剑看着似乎比刚刚还要尖锐几分。

  在这道长沟两侧分别站着两个人,站在左侧的是段云霆,经过与顾良连番缠斗的他,尽管其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但其脸上顽劣之气尚存,腰杆儿更是挺得笔直,纵使敌人威如高山,其亦有撼山之勇。

  站在长沟右侧的,是一则背影,那人身材高挑,一袭薄纱黑袍加身,雪白的双脚赤裸于地,俨然是一副仙风道骨之相,可奇怪的是,此人的衣服上的袖子竟然有足有两对之多,细看之下可以发现,其两肩之下各有一只水袖,而在其身后琵琶鼓两侧竟也延伸出两只修长水袖,莫非,这家伙长居然有四只臂膀不成?

  “那就是李涵章的合神。”

  南宫藜看向前方的黑袍背影对我说道。

  顾良看着合神后的李涵章,脸上露出略有些惊奇的神色,他对李涵章说道:

  “嚯,小李子,我这还是头一回亲眼看见你的合神,嘿,这小模样长得,还挺俊嘛!”

  李涵章没有回应顾良任何话语,只见他胸膛向前一挺,四只水袖如羽翼那般向着其身两端扑展而开,随后他左脚往前方稍稍一挪,其整个身子即刻化作一道黑风残影向着顾良飞冲而去。

  在这道黑风身影快要吞噬顾良的一瞬间,顾良左手快速抬起,其手中长剑对着黑影刺出剑锋的同时,手臂早已随剑抖动百余次,看似他对黑影才刺出一剑,实则已向对方接连攻去不下十余招,我虽对西洋剑法并不了解,但就眼前这幕来说,顾良此举足以让其在半分钟内持剑斩杀掉人数超过一支足球队的敌人。

  好在合神后的李涵章也不是吃素的,只见他腰身曲挺有道,步伐婉转灵动,身法宛如凌空仙子降临人间般飘逸,攻守期间,看不见一拳一脚,唯有那四只水袖如乌紫云霞,随其牵引舞动。那四只水袖略过半空之时,竟能发出阵阵悠扬琴声,好似有四位看不见的仙子正在为李涵章的飘飘起舞而拨琴奏曲一般。

  更让人称奇的是,李涵章的四只水袖虽看上去飘渺轻盈,但在其甩手攻向顾良之时,竟能瞬间爆发出惊鸿之力,恍如四道落天云瀑从九霄而下,直击顾良身躯。这些水袖在李涵章的舞动之下,荡时胜似风卷残云,游时恰如潜龙在渊,一挥一袖,动静转变只在瞬息之间,前一秒攻势力可如狂澜,却又能在顾良企图硬抗之际,变得轻如鸿毛,飘渺不定,任由顾良对着袖子如何使力,却也只能是徒手捕蝶般无处使力,最终落空。

  可就在我以为那只袖口即将落地的一刹那,随着李涵章双肩一抖,这只袖口又能立马配合其他三条水袖一起化作漫天云彩,并以佯攻之势,掩护其他袖口打向顾良。顾良见状连忙挥剑格挡,他一剑刺去,接连拨去两条水袖,剩余的两条猛然改变方向,一条从高处飞落而下,一条贴地飞行而来,上下包抄之势已成,转眼之间,危机将至。

  顾良一手挥剑朝天,一手甩锤向地,脚下一蹬,身躯凌空而起,自以为那一锤一剑足以应对两条水袖的上下夹击7,怎料,就在他悬于半空之际,李涵章早已将刚刚被其用剑拨开的两条水袖再度震发而出,只见那两条水袖形如巨蟒,动如江河,以飞掌之势破尘惊空,不偏不倚,恰好打种顾良的胸口上,紧接着便在顾良的身子上敲出一阵双重回响的洪亮钟声。

  顾梁随跟钟声的停息而重新落回地面之上,震撼的钟鸣余音袅袅,搅得四周水潭同时泛起粼粼波光。

  李涵章并没打算停下,随着他身下步伐一转,四只水袖再度沾向四方,一时间,琴声,钟声互相辉映,主次旋律交替而出,使我在聆听之,好似在看一场帝王宴请群臣的盛宴歌舞,看似惊艳绝伦,实则杀机四伏。

  许久之后我才意识到,李涵章此时所挥动的四只水袖其实质与他先前的琵琶竟有着异曲同工的作用,水袖在漫空飘舞之时,随风拨出宫商角徵羽五色音调,琴声听着好似熟悉,细下来,不由得惊叹道,李涵章的四只水袖,居然可以在舞动飞扬的一刹那,同时演奏出听字门的四首曲目,分别是:可擒拿敌寇的《揉筋曲》,可震碎敌人肺腑的《断邪曲》,记忆可使琴声化作无形利刃的《碎风曲》,至于这第四首曲子,对我来说可谓是毫无头绪,好想曾经在哪里听到过,也许是在梦中,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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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不禁向南宫藜问道:

  “李涵章现在弹的四首曲子,我只听出断邪、揉筋和碎风三首,你可知那第四首曲子叫什么?”

  南宫藜转头看了看李涵章端坐在地面上的本体,然后把脸转向我,若有所思的对我说道:

  “那曲子叫《离魂》,是李涵章最先学会的杀戮曲目,我记得,当初我爸见他在听字门心性未定,不愿教他此曲,后来是果儿姐私下偷偷传授给他的,这事儿被人曝光后,果儿姐被我爸强行封了听觉六穴为此整整当了一年的聋哑人。”

  我:“《离魂》,这曲子我听着感觉很像是古代君王的夜宴曲目,其威力上可有什么讲究?”

  南宫藜点头道:

  “算你这音律上还有些悟性,你说的没错,这首曲子的确是根据五代十国时期的一首夜宴舞曲所改编而成的,此曲听上去会给人一种歌舞升平,飘飘欲仙的感觉,致使对手在不知不觉当中自动松懈警备,对手听久了,甚至还会对眼前的所知所感产生错误认知,不由自主地进入到一种沉醉不知归路的迷离状态当中不能自拔,不过你放心,此曲可由演奏之人随心掌控,眼下的曲目效果李涵章只针对顾良一人施展,对我们倒是没有什么危害。”

  好家伙,这听字门的东西,果然都带着一股子邪气儿,什么《离魂曲》,什么歌舞升平,说白了不就是在温水煮青蛙嘛!

  其实就在南宫藜对我解释《离魂曲》的精妙所在之时,我还察觉到顾良虽然一直以一剑和一锤作为自身攻守所在,但其实际想要做的,还是想着趁机施展符咒,只是李涵章的水袖攻势就如同是四张狗皮膏药一般,任其身法如何灵敏,却也始终摆脱不了李涵章水袖的步步追击,一时间,也是无法逮住机会与李涵章拉开距离以便画出丹青符咒。

  此时站在一旁观战已久的段云霆也察觉到了李涵章的意图,遂一跺脚,瞬间化作一道电光朝着顾良飞冲而去!

  战况霎时间变得焦灼难分,一边是李涵章在莺歌燕舞当中甩出的动如风云的水袖屡次划破长空,而段云霆手持降魔杵,其双臂在体表电流的加持作用下极速挥动,向着前方打出阵阵电闪雷鸣,但在另一边,两人的对手顾良在面对风雷难测的双重危机之下,竟依旧能以附着着金雷咒而变化成西洋剑的毛笔加以应对,其挥剑手速之快,居然可以与段云霆的电光飞杵相匹敌,同时顾良右手所持之锤,此时已变得炽热灼红,似乎只要一逮着机会,顾良便会将此锤内涵的爆裂之力毫无保留的李段二人倾泻而出。

  三人在几番鏖战过后,搅得高台下方的房屋尽数崩裂,成吨滚落的泥石无差别的倾覆在礁石地面上,将大量已经死去和尚处于弥留之际的鲛人与拉穆毫不留情的掩埋于一片狼藉之下。

  环境里弥漫着一股混杂了多重因素的刺鼻味道,忽然,我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活人气息正在悄然钻入我的鼻腔,我的目光本能的顺着这一丝即将消失的气息寻去,看到在那通往高台的台阶半道儿上,出现了有两个瘦小的身影,我朝台阶放眼望去,逐渐看清那是先前把小李桃拖入水坑当中的拉穆此时正背着小李桃吃力地往高台顶端趴去。

  很快南宫藜也听到了从台阶传下来的异想,她顺着我的视线看到那个拉穆背着小李桃往高台上攀行,便对我说道:

  “不管怎么样,至少顾良现在的确已经被李涵章和段云霆给拖住了,机不可失,你趁现在赶紧护送小李桃他们顺利上到高台,也许,要不然,这里恐怕还真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南宫藜的话确实在理,眼下不是磨叽的时候,我没多想,更没徘徊,转身便朝着高台走去,动用轻功纵云飞梯,三两步便赶到了拉穆和小李桃身后不远处。

  我本想把手伸向背在拉穆身后的小李桃,可就在此时,我忽然感到从台阶下方猛然吹来一阵凛冽杀气,转身一看,发现李涵章和段云霆此时已被一股急促奔流的五彩洪流强行推至半空。那股力量好像是一幅画在空气当中抽象派油墨画,乍看之下让人感到眼花缭乱,细品之余又觉得像是一张正在从地狱里钻出人间的恶魔之脸。

  被这股神秘力量打飞出去的李涵章与段云霆,正好摔落到我的脚下,拉穆头头看了一眼我们三人,随后便带着一脸的惊恐转过头继续背着小李桃朝着高台顶端趴去。

  我将李涵章和段云霆先后搀扶起来,看到那股油墨般的神秘力量当下正在向着高台下的一处地方极速收拢,最终全都聚焦在了顾良的身上,这股油墨之力在顾良身上如泥沼一般附着,转眼间便化作一件黑底五彩长袍,我知道这件长袍触字门的合神专属,只是不知为何,顾良身上的这件看上去更像是一件西方中世纪祭祀所穿的那种法袍,本就长得又瘦又高的老东西搭配上这件款式怪异的衣袍,一种诡异的邪气赫然从其身上奔涌向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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