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雄伯-《伪恶》

  伯奇的提醒让艾凡微微一愣,对方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一般这种含糊不清的提示都被统一归类为鸡汤。

  所谓鸡汤无非就是针对心灵上的漏洞,说的一些漂亮的场面话,本不该甚嚣尘上的,但现在这世道。

  几乎所有人的心灵都是千疮百孔。

  再有类似的就是答案之书了,每一页的文字都可以回答许多问题。

  说白了,回答问题的还是盲从的自己。

  艾凡没有过度思考伯奇的话,也没有太多时间供他去思考。

  踏入第六层的瞬间,他便立于一条湍急的河流旁,土黄色的河水有点儿像黄河的支流,将黄土高坡上流失的沙土全部裹挟在了一起。

  他的右手边是一个阴森的破庙,木制门扇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轮廓,两个四处漏风的红灯笼悬挂在上面,像是在讲述什么阴间的故事。

  宁采臣的既视感,但大概率里面是没有聂小倩的,老鸨子的真身还不配存在于七层妖塔之中。

  《周江詹事登宫城南楼》诗:“沟水惭雄拍,漳州仰大巫”。

  《后汉书·礼仪志中》书:“雄伯,食魅”。

  这就是走进破庙后艾凡看到的生物,一个连外貌都很难形容的生物——雄伯。

  不过川蜀人民有他们独道的形容词,刚刚好解答了艾凡心中的疑惑:鬼迷日眼。

  这个词放在雄伯身上别提多恰当了,反正不是什么阳间的生物,吃的也不是阳间的口粮。

  “嗯?伯奇那老东西居然放人过来了?你小子的运气真是难评好坏啊。”

  口吐人言!口吐人言!世界观要崩了啊!

  艾凡震惊地后退两步,说人话就够难理解了,还是如此富有磁性的男低音,对于声控的少女来说简直就是绝杀。

  “那个......你可以让我去第七层吗?”

  和凶兽尝试沟通,艾凡觉得自己一定是生病了。

  “可以啊。”

  好嘛,还有意外之喜呢,就像和彼此暗恋的人表白一样,窗户纸一捅就破。

  “好的,谢谢,告辞。”

  一语三连,艾凡是懂进退的。

  “别急小子,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你可以不回答,但我想你应该不会这么选择。”

  这赤果果的威胁算怎么个事儿,《孙子兵法》被凶兽偷学了?

  不过抛开事实不谈,艾凡还挺吃这一套的。

  毕竟,硬碰硬八成是要哑巴吃黄莲,享受大于抗争,妥妥的受害者心理。

  “雄伯食魅你应该是知道的,很久很久以前我吃过一只魅,好吃爱吃。不过吃完后我被一些道貌岸然的人给抨击了。

  理由是这只魅是被冤杀的,它的存在让很多嘴蜜腹剑的阴阳人去见了阎王,属于为朗朗乾坤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你觉得这只魅我到底该不该吃?”

  什么鬼问题!

  就好像在说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呢!

  很讨厌这种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大行伪善之事的人。

  道德至高点就那么大点儿地方,是个人就想往上挤一挤,塌房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所以艾凡给出的答案是“该吃!”

  “哦?你还是第一个回答的如此干脆的人,说说看你的理由是什么。”

  雄伯的人眼里流过一抹亮光。

  “魅是你的食物,没啥不能吃的,而且它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吃了它属于扫清不确定因素,如果有下次,你可以让那些抨击你的人随便出来一个做担保,我打赌他们肯定没人会做出头鸟。

  一群仗着从众心理而大发感言的人,没啥好值得尊重的,反正都是我上我也行。”

  “哪怕那只魅本质上是做了善事?”

  “耕了一辈子地的老黄牛最终都是有点儿柴的食物,更别提是一只杀过人的魅了。”

  雄伯赞许地点点头,这个回答对它的胃口,合不合理不重要,听起来爽就完事儿了。

  “第二个问题,杀一人而救众人和杀众人为保一人,你选哪一个?”

  “这一人是善人还是恶人?”艾凡反问道。

  “善人,大善人。”

  “那就选杀众人为保一人,站在善人对立面的都是恶人,杀了便杀了。”

  “那如果是恶人呢?”

  “还是选杀众人。”

  艾凡毫不迟疑的回答勾起了雄伯的好奇心,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过像艾凡一样坦率的人了。

  伪装不是后天才有的技能,而是每个人天生就有的基因。

  至于会不会被激发出来就要看未来的经历了,显然艾凡还保留着最起码的纯粹。

  “既然是恶人,你为何不选择除之而后快?”

  “你给出了两个选择,就说明我和这个人之间一定是有某种联系的,我不是西天的那些大光头,不讲究渡一人或者渡世人。

  在我的观念里,与我有关,那杀与不杀取决于我,和其他人没有半毛钱关系,打扰到我的事情了,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敢上去碰一碰。”

  “哈哈哈”,雄伯一阵狂笑:“你小子有个性,我喜欢,难怪伯奇会放你上来,确实没有比你更适的人选了。”

  艾凡眉头微皱,不是很能理解何为“更合适的人选”。

  从伯奇那里开始,很多事情就变了味道了,不过艾凡也没计划去深究什么,问到最后也会被告知答案在最后一层。

  问的不明不白,答的千篇一律,老废话文学了。

  “最后一个问题,如何分辨这世间的善恶?”

  奇怪的妖塔,奇怪的凶兽,总感觉是在刻意引导着什么,出于没有证据,只有先行忍着。

  “不需要分辨。”

  艾凡略作沉凝后说道,

  “为何不需要?”

  “因为善恶本身就没有明确的分辨标准,非黑即白那是用来形容大熊猫的,而不是脚下的世道。

  而且是善是恶我说了才算,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资格左右我的选择。

  我可以为善,斩尽天下所有的污秽;我也可以为恶,倾覆现有的所有规则!”

  雄伯没有再说任何,只是凑近了一些定定地看着眼前渺小的人类。

  艾凡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不是正确的,违背本心的话除了对欧阳竹以外,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人活一世若是连语言都要左顾右盼,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委屈自己的结果,只会让某些人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