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不平-《欲海惊鸿》

  楚萦他是下了狠心不要这个孩子,药用得特别狠。

  我血流了一地,他发现止不住,这才想起差人寻太医。

  他将我抱在怀里,手抖不停,不断向我忏悔着。

  只是我心已经冷透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感情,比被欺骗,更难以让人接受的。

  他流着泪说:“孟寅,这个孩子不能留。”

  “女子干政,犹如牝鸡司晨;混淆皇家血脉更是大罪,我怎能看你一 错再错。你身为女子,当贤良淑德,本不该生出这样虚妄的野心来。”

  “这天下,是人家赵家的,你必须得还给他们。”

  我不服:“凭什么,凭他们姓赵,他们身上有种?”

  “他们赵家的天下,也是从别的姓氏那里夺来的。谁比谁正义,谁又比谁更高贵。”

  “他们能夺,我为什么就不能?凭什么女子,就不能执掌天下。”

  林嬷嬷看着有些癫狂的谢茵梦,胆怯地说道:

  “小姐,慎言。”

  谢茵梦轻蔑地笑笑:

  “嬷嬷,你怕什么。我只是说几句实话。”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

  我的堂哥,兄长他们明明那么平庸,却能读书,能科举,能做官,能继承,能远游,有着很多的可能。而我的姐姐,堂姐她们那么聪明,灵慧。人生却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为家族联姻、牺牲。”

  “他们旌表贞妇,烈妇;用三纲五常约束女子;用礼教来吃女人,骗女人。”

  “明明女子孕育了一切。所有男子,也俱是女子所生。”

  “他们却反过头来,来压制,欺负女子。让她们不能读书明理,让她们不能继承,只有嫁人一条路走。”

  “还说什么男尊女卑,夫为妻纲。”

  “他们男人为什么一定要将女子困在后宅里面?因为他们也心知肚明,女人掌握着血脉传承。他们想要女子,生下只属于自己血统的孩子。想要女子为他们传承绵延香火。”

  “明明女子,创造了这世上的一切。女人,才是这个世间的女娲......”

  谢茵梦癫狂地笑着:

  “嬷嬷,我哪一点输给过男子。”

  “唯一输给他们的,或许就是不够心狠。没有灭情绝爱,六亲不认。”

  赵君临站在廊下,久久静默。

  秦臻向前小声道:“皇上,不进去吗?”

  赵君临摇摇头,拍拍他肩道:“走吧。”

  走在路上,看他脸色不虞,秦臻以为他生气了。

  刚想劝说几句,没想到赵君临开口道:

  “秦护卫,等会你去一趟太医院,将张院判叫过来,给她看一看,就说是我的意思。”

  秦臻有些不解道:“废后这样大逆不道,皇上您没生气?”

  赵君临轻叹了口气:“朕也认为女子能力不输男子。”

  “只是女子通常情感丰富,心思细腻。比男子更能共情,更敏锐。自然也更容易感情用事。于大局把控上,往往缺了些杀伐果断。”

  “又常常为了某个人,某件事,优柔寡断,左右摇摆。倘若她们能够一心一意搞事情,任何方面,都不会输给男人。”

  “朕,从不敢小瞧她们。”

  “历朝历代,对后宫干政,口诛笔伐,更是各种污名化女子,是因为看到了这种力量。倘若没有力量,又何必去打压。”

  秦臻看他神色,揣度道:

  “皇上是要对废后网开一面?”

  赵君临摇摇头:“法不容情。”

  “倘若朕轻饶了她,别人有样学样,朕的江山还坐的稳吗?”

  “所有作乱之人,自然全都按律处罚。严刑酷法,方能震慑人心。”

  秦臻一时又不解了,既然这谢茵梦难逃一死,皇上又救她干嘛。

  难不成让她养好了伤,拉到城门处凌迟?死去又活来一次。

  车驾刚行到乾清宫的门口,就有小黄门过来通报:

  “翰林院楚大人求见皇上,已经在宫外候了好久了。”

  赵君临知道是来为皇后求情的,面无表情地说了句:

  “宣。”

  此次平乱,楚萦以身涉险,假戏真做,立下大功。他开口为废后求情的话,自己应还是不应。

  赵君临坐在上首,玩味地看着他道:

  “楚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楚萦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才说道:

  “臣想跟皇上乞废后的骸骨.。”

  赵君临嗯了一声,有些惊奇的看了眼他。

  楚萦狠了狠心,继续说道:

  “废后入宫之前,曾与臣有过婚约。臣曾立誓非她不娶.。”

  “如今她今日犯下重罪,臣不敢为她求情。她与臣相识一场,臣不忍她将来成为乱葬岗的孤坟野鬼,只求皇上看在臣平乱有功的份上,容我收敛她的骸骨。”

  赵君临禁不住想要八卦一下:

  “楚爱卿是寒门子弟,怎会识得谢茵梦这种名门千金。”

  楚萦抹了把眼睛,细说着往事:从谢茵梦女扮男装,入白鹭书院读书讲起,到两人同床共读,形影不离。一直到他们荒山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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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君临听着,心里颇不是滋味,细细看着他的这个状元郎。

  他鼻正口端,相貌端庄,是个老实憨直之人。老实到,他没有问,他就主动将一切罪责都交待了。

  他的这个状元郎,怕是有点傻。

  这么好的升官发财的机会,他就这么放弃了。只为求得一具尸首。

  可说他傻吧,他戏又能演得那般好。为了证道,还狠得下心伤妻杀子。

  人心就是这样的复杂。

  赵君临似笑非笑地看向楚萦道:“楚爱卿的请求,朕准了。”

  楚萦再三叩谢后,出了宫门。

  外面夕阳正好,他站在宫道上,细细看了会。此时此刻,孟寅也在这座皇宫内。也许和自己一样,看着同样的落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他们生前不能相守,死后必能同穴。

  无论如何,他们都能长相厮守,岁岁年年。

  此时,江隽的轿子刚刚从沈家大院出来。

  他坐在轿子上,看着繁盛的街景,心中千头万绪。

  他有一点想见到赵君临,却又一点怕见到赵君临。他希望时间快一点,又期待时间慢下来。

  一看到他人,宫侍就热情地将他引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只有赵君临一人,安静的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一般。

  江隽看着赵君临的身影,半天没动。

  赵君临有些淡漠地抬头看了眼他:“怎么,江卿,不想见朕。”

  江隽忙走向前见礼道:“皇上,别来无恙。”

  赵君临点点头,突然笑道:“江卿,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跟朕这般见外。”

  这话说的,江隽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正发着愣,赵君临一把将他拉过来,按在了旁边:

  “朕快忙冒烟了,快来帮朕写几份文书。”

  一切都是老样子,一切都没有变。

  江隽唇角携笑,笔走龙蛇的写着,内心渐渐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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