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诉衷肠-《欲海惊鸿》

  天光微熹,迷迷糊糊地,苏菀觉得有人在啃自己。

  那人手也一点都不老实,在她身上到处乱摸,点火。

  她闭着眼睛,小声抗议道:“皇上,天还没亮,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赵君临知道她醒了,更加放肆了起来:“阿菀,今日外面下雨,做不了活,朕不在家里面睡老婆,做什么啊。”

  苏菀猛地睁开眼,爬起来看向外面:“下雨了?”

  赵君临嗯了一声:“外面看着黑。其实有时候了。”

  “我做了些吃的,要是你饿了,起来先吃点。”

  苏菀披上衣服,走到洞口,外面果然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再看小猴,正躲在竹棚里的石桌上躲雨。

  看到她站在高处往外望,冲着她几哇乱叫起来。

  苏菀不放心地看了眼赵君临:“叫得这么惨,你有没有给它吃的。”

  赵君临不满地瞥了眼下方:“嗨。这家伙。”

  “朕自己没吃,都先给它吃上了。”

  说完,他邀功般地指指下方道:“朕做事,你尽管放心。"

  “朕把该收的都收了。”

  “野兔,野鸡都弄到高处笼里。鱼也抓到桶里去了。”

  苏菀知道老留在洞中,准没好事。

  穿上蓑衣,戴上雨帽,就到院子里干活去了。

  一阵春雷滚过,小猴子叽叽叽,爬到她的身上,蹭着她身子。

  苏菀摸摸它脑袋:“没事,是打雷呢。”

  小猴子看到她在,心安了很多,在一旁手舞足蹈着。

  赵君临坐在洞口,隔岸看着她们一人一猴。

  知道苏菀在躲他,无奈地笑了笑,一边剥着栗子,一边观起雨来。

  雨势越来越大,苏菀喂完了野鸡、野兔,又给小猴子留足了一日的水和食物。

  这才回了。

  赵君临早就望眼欲穿:“你再不回来,朕都打算把你扛回山洞了。”

  苏菀将烤好的兔肉放在桌上说道:“外面云层好厚,雨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

  “我提前把一天的菜都做好了。”

  看外面暴雨如瀑, 赵君临也若有所思:

  “最近天热的反常,难怪这雨大,还打上雷了。”

  “朕就怕这雨一大,冲刷掉了所有痕迹,秦臻更找不到我们了。”

  苏菀也回想着当日逃难的情形:“那晚月光不好,进了山,我们俩跟无头苍蝇一样,拼命地跑。几个时辰的极限逃脱,又是在大山深处,怕是不好找。”

  “秦臻一直没来,也不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说不定就是单纯的没找到我们。”

  赵君临苦笑:“这磅礴大雨一下,他更找不到朕了。”

  反正闲来无事,吃好了饭,两人下了盘棋,就坐在洞口观起雨来。

  外面暴雨如瀑,雷声隆隆,水从蛇首上噗噗落下,像是水帘洞一般。

  雨水越来越大,竟如河水从天而落。

  隔着雨雾,小猴子吓得湫湫直叫,冲着苏菀求助着。

  苏菀心软道:“皇上,小猴胆子小,要么让它进来躲躲吧。”

  赵君临坚定地摇摇头:“不行,它在这里,朕还怎么和你亲热。”

  “它要是不知分寸,敢到这山洞来, 朕马上阉了它,让它当太监。”

  苏菀有些无语了:“它就是个小猴啊。”

  赵君临霸道地揽着她道:“那也不行。”

  “这个小猴子还怪聪明的,智商绝对顶得上四五岁的孩童。”

  “它表面上对朕顺从,一转过身去,就跟你告状,还挺会挑拨离间的。你看雄性之间,天然就有敌意。朕不许任何人窥视你,想独霸你,猴也不行。”

  苏菀劝说无用,只能顺着他。

  待在洞里没事,苏菀又开始用毛竹叶子打蒲团,赵君临也坐在一旁杞柳和竹条编筐子,提篮。

  这是困在谷中的第二十八天,两人对于获救,已经不太抱什么希望了。只是尽可能的努力,让这山里的日子过得舒服一些。

  两人偎在一起,边聊天边干活。

  一说起当初在乾清宫,相处的点点滴滴时,都忍不住莞尔。

  赵君临唇角轻翘:“小阿菀,你那个时候,可真能折磨朕啊。”

  “自从你走了以后,朕为你朝思暮想,天天酗酒,都快成酒罐子了,你都没想着进宫来看朕一眼,在外面,一个人逍遥自在的,你可真是狠心啊。”

  苏菀嘟起唇,毫不留情地说道:“皇上有三宫六院,佳丽数千。又有什么云贵人,雨贵妃的相伴,我去凑什么热闹。”

  见她飞起横醋,赵君临反而暗暗窃喜.。

  向前抱住她的身子说道:“阿菀,想独霸朕,干嘛不直接说。朕未必不会答应你的。”

  苏菀讪讪地低下头,兀自地嘴硬:“我可不敢。”

  赵君临轻讪一声,点点她的额头:“你这个小骗子,有什么不敢的。”

  他忍了这么多日子,早有些憋不住。

  很多心事越是压制,越是发酵,翻腾,直到再也按捺不下去。

  他放下手中的杞柳,定定地看着苏菀道:“阿菀,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朕很想知道你为什么来到朕的身边,你真正的身份和名字。还有后面都发生了什么?你不会打算在朕枕边,假名假姓一辈子吧。”

  “后面都发生了什么?”苏菀苦涩难言。

  但赵君临这个苦主既找到了她,又问到了她,她也不能继续藏着掖着了:

  “前生太多事了,奴婢,一时不知道从何讲起。”

  赵君临捋了捋她的头发,深深地看着她道:“反正无事,阿菀你就慢慢讲,从头开始讲给朕听好吗。”

  “朕大概率也做不成皇上了。”

  “朕现在就是个普通人。将来既不能再用权势压你,也不能对你身边的人怎么样。你大可放心大胆的说。”

  苏菀吸了下鼻子:“万岁爷,那我慢慢说与你听。”

  再次忆及往事,就好像是把自己的心一瓣瓣剥开来,锥心刺骨般的痛。

  苏菀闭了闭眼,好容易才调整好情绪:“奴婢姓水,名夷光。新安人,父母不详、据师傅说,他在晨间的水边捡到了我。他捡到我时,天空一片祥瑞。遂给我取名水夷光。”

  “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跟着师父,师兄,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十四岁那年,湘洲疫情。万千百姓流离失所,师傅看不得生灵涂炭,就让我前去平疫。就在那里,我遇到了同去湘鄂平疫的一位年轻公子。他救了我,我也帮了她。后来他邀我到金陵做客。”

  “我当时并不知道,我是他帮自己父亲物色的,准备送往北地作间的美人。他用爱情,将我哄骗,留在了他们家中,教我弹琴习字焚香,培养我各项技能.........后来,他假戏真做,爱上了我,我如愿成了他的妻子。一年后,我生了个儿子。本来岁月静好,后来,我陪家婆上香,恰巧遇到了六皇子.......”

  苏菀细细地说着往事,从北上作间开始,到她与情郎如何分开,如何配合情郎施展美人计,到新安军屠城,到她归国,再到被迫沉湖溺亡。

  她哭地伤心欲绝。

  赵君临也气得直攥拳。

  他曾恨她入骨,咒她不得好死。可知道她的悲惨遭遇后,心里面全是心疼。他关起门来,怎么欺负她是一回事;但别人欺负他的女人,那就是不行。

  他手猛地拍在石壁上:“朕要是能出去,非灭了你们新安不成。”

  “朕把那个周信芳,还有未来的太后,皇后的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还有你那个薄情郎,朕亲手把他给你抓来,凌迟了他。”

  苏菀抹了把眼泪:“皇上,干什么啊。说的这么血腥。”

  赵君临仰起头来:“怎么,你还舍不得他。”

  苏菀摇摇头:“前世的一切,过去就过去了。今生,他们都没有对我做特别不好的事情。所有的恩恩怨怨,都让它随风而去吧。”

  “我不想复仇,也不想去计较,因为复仇的这个过程,会牵扯到我的喜怒哀乐。我累了,不想花一点心思,在这上面。”

  “至于我以前的夫君,他既负了我,我心里也不会再有他,更不会在他身上多浪费一个眼神。”

  “人世间有意义的事情很多。我选择与自己和解。就像皇上一样。”

  赵君临抚着她的头发:“你不是说自己想开了吗?想开了,为何还哭得这么凶。还不是心里委屈。朕就看不得你委屈。”

  “ 阿菀怎么这么善良,依朕看,对待恶人,就应该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皇上不也对我这坏女人网开一面了吗?”

  “我真的放下了,就算有放不下的,有皇上陪在我身边,我也没有放不下的。”

  “我和前夫相爱一场,我不愿将他想的不堪,更不愿意最后一点体面都没有。”

  “只是我不想再见他了。从此我与他,路归路,桥归桥。不仅今生不相见,来世,也不必再见了......”

  所有的事情都说开了,苏菀心中轻松了很多。

  赵君临在听到苏菀说与前夫死生不复相见时,心中的大石也一下子落下。

  赵君临细看着她的眉眼,依然不能相信,自己被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玩弄成那样。迷恋她,到了那种昏聩的程度。

  说出来,谁会相信。

  其实,不止在男人眼里,甚至女人对自己更苛刻些,心中满是根深蒂固的偏见。

  认为女人要是失去了贞洁,就失去了美好,就不配再得到好的爱情。

  一个女人如果生了孩子,更是从珍珠,一下子身价倍跌,变成了鱼眼睛,失去了所有的女性魅力。

  但明珠就是明珠啊。

  宝石并不会因为经历过战乱,争夺,沾染过血腥,辗转过胜利者的手,就损减了光芒,变成了不值钱的石头。

  眼前的苏菀,依然有着少女的清新灵动,全身上下媚骨天成。每一处都生得恰到好处,处处卡在他的审美点上,就好像天生来克他的一般。

  就连落泪,她都是那么美。

  眼泪一颗,一颗,珍珠一般。楚楚怜人。而不是平常人那样出溜一条,出溜一条。甚至眼泪鼻涕糊一脸的狼狈。

  赵君临摸着苏菀纤细的腰肢,满心的惊叹。

  半晌才问出一句来:“阿菀,你以前,真的生过孩子?”

  苏菀点点头,跪下来给他磕了个头道:“奴婢残花败柳之身,不配伺候皇上。”

  “是奴婢折辱了皇上,骗了皇上,这就自刎谢罪。”

  赵君临急了,猛地将她拉进怀里:“阿菀 。乱说什么呢。”

  “ 朕不在乎。”

  他俯身看着她,眼眸深深:“阿菀,朕从未想到过,自己会爱上一个有过孩子的女人。”

  “前些时日,有宗亲给朕献了一位易孕的美人,想要让她给朕绵延后嗣。朕当时、真的气得暴起,没想到现在打脸打的啪啪响。”

  “其实你有过孩子,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朕曾有过两任皇后,如果不是权势富贵滔天,在别人眼里,应该也算不上条件好吧。朕同样是有经历的人,所以,对朕来说,没有什么不公平的。”

  “就算你曾经生育过,朕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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