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非人哉-《薪甲》

  天地间绽起一道璀璨剑光,雪亮剑光划破黑夜,落在某座寺庙中。

  当天地重归寂静,只见残垣断壁,以及依次亮起的家家灯火。

  沈明高居天幕,一双眼眸盯着那座已成废墟的寺庙,废墟中还有一具石质佛像站着,有鲜血自石质断臂中汩汩涌出,染红了它所站的那一处地面。

  仰头向天幕看去,视线正好与沈明相触。

  沈明心中讶异,就目前来说,拆了这么多座庙,砸了这么多尊血肉尊佛像,眼前这一尊还是第一个能接下他一剑而没有化作齑粉的,之前那些,一剑过后只能是剩点碎片。

  “哦?还有能接下我一剑而不死的?要不再来一剑?”

  说着,周身萦绕的灵气与剑气向着手中长剑汇去,剑身轻轻颤动,像是有些兴奋。

  剑还未出,这一尊血肉尊佛像却是开了口,嗓音沙哑,如老鸦啼血:“沈明,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坏我大事?狗急了还会跳墙,别逼我与你生死相向!”

  沈明呵呵一笑,汇入长剑上的剑气与灵气愈发多了些:“坏你大事?以我大业百姓的性命铸成你的道基,你最好真是姚璞,不然被我抓到,一剑在你身上戳个窟窿!”

  “狗急了会跳墙,你倒是从谒心城跳出来找我啊!我沈明就在这等着你,要不让你麾下的十二地支来也行,不然这些寺庙我就这么一座一座的铲平了去,一个不留!”

  如今的沈明,正在以每日几十座的速度拆毁这些血肉尊寺庙,越是靠近谒心城,村落之间的距离就越近,他拆起来的速度也会越快。

  所谓的血肉尊佛像,虽说是一尊邪佛,有仙家手段,却也不过是七境左右的实力,有些村落地处灵气浓郁之地,邪佛的境界会高一些,可再高也不过是八境,无论如何也到不了九境金丹。

  所以以沈明的元婴境界加上不凡的杀力,毁掉一尊邪佛,也不过是一剑事罢了。

  长剑上积蓄的灵力与剑气有些超出剑身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了,长剑悲鸣,憋的很是难受。

  沈明也不再墨迹,趁着真正的血肉尊意识还在,最后问了一句:

  “还有话说吗?没有,那我可就要出剑了!”

  说罢,一剑递出,雪亮剑光再次照亮大漠的夜。

  这一剑远胜过先前为血肉尊量身定制过力道的一剑,去势极猛,剑气极盛。

  剑光之下,血肉尊佛像的嘴角咧着一个诡异弧度,它喃喃道:“好一个沈明,好一个沈家麒麟儿,咱们的账,等回了谒心城慢慢算!”

  自知以这副石头体魄无论如何也挡不下这一剑,它也不做抵抗,反倒是张开双臂,坦然迎接落下来的一剑。

  剑光过后,彻底化作齑粉随风而散,血肉尊苦了这座村落已久,村中那口老水井下有处灵泉泉眼,受灵泉影响,村中百姓体内灵气与寿命要胜过其他村落百姓,是大业闻名的长寿乡。

  所以哪怕是被血肉尊汲取灵气本源,村中的五个孩子也要死的慢一些,可供选择的灵苗也要多上一些。

  即便如此,如今的五个孩子也是被选中的第三批灵苗了!

  邪佛已死,孩子们的灵气与本源重归体内,五感也逐渐觉醒。

  有十道不弱的精纯灵气与本源寻不到主人所在,便在天地间胡乱逛荡。

  瞧见这一幕,沈明轻叹一声,眼神有些黯淡。

  他随手点向村落外的某处,有淡淡荧光飘摇而去。

  那里是村子的祖坟所在,按照规矩,早夭的十个孩子入不了祖坟,家中长辈心里不落忍,只能将之埋在离祖坟不远处的土坡之下。

  那里,整整齐齐躺着十个小土包。

  随着沈明的一指过后,那十个小土包上有飘忽不定的身影缓缓浮现,是十个孩子的魂魄,他们坐在小土包上,神情呆滞。

  五感被人剥夺,就连轮回都不得入,只能沦为孤魂野鬼!

  那一点荧光在临近小土包时分成十个,依次落入孩子们的眉心之中。

  接着,孩子们的眼中渐渐有了神采,像是开了灵智。

  在天地间胡乱逛荡的灵气与本源忽然有了目标,如那一点荧光一般,依次没入主人飘忽不定的身影中。

  融入了灵气与本源,原本飘忽不定有些虚幻的身形逐渐变得凝实几分,眼中的神采愈发浓烈。

  五感也跟着一同回归,他们相互之间互望一眼,眼中满是疑惑,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死去,却又为何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们,好像是一条线,一端在自己体内,另一端则是在那座有些熟悉,也算不得太远的村落中。

  下意识跳下小土包向那村落跑去,如今体魄轻盈,脚步十分畅快,甚至感受不到疲惫,记忆中离此处很远的村子,竟是没用多久便到了。

  各自寻到体内那条“线”牵引的另一端,四散而去。

  线头的另一端,自然是他们曾经的家。

  今夜沈明斩杀邪佛闹出的动静不小,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却又无人敢率先出门查看,男人女人都守在自家院子里,静待天明。

  为了不吓到那十户人家,沈明站在天幕上,声音传遍整座村落:

  “邪佛血肉尊的佛像已被我斩杀,失去五感的五个孩子重新得到自己的灵气本源,再也不是残缺,仍有十道灵气本源,想必是之前的仙苗,我已让它们各自归入魂魄,今夜,你们有一夜团聚时刻,天明时分,他们自会归入轮回!”

  有孩子率先来到自家门前,可惜门上绘着彩绘门神,孤魂野鬼不得入内。

  院内已有几年未曾见过的爹娘心有所感,打开院门,一眼就瞧见像是贪玩归家晚了,害怕爹娘责怪的自家心肝。

  妇人与汉子同时红了眼眶,伸手想要将之一把揽在怀中,可惜只是魂魄,触碰不得,两只手自孩子身上穿过。

  有遭受丧子之痛而疯癫的妇人,再瞧见自家孩子,竟是瞬间清醒,两行浊泪顺着眼角流下,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那单薄身影。

  因血肉尊而家破人亡的汉子追着疯癫妻子,瞧见孩子魂魄亦是一脸不敢置信,心跳都在某一瞬漏跳了一拍。

  ……

  十户人家的悲切哭喊声响彻整个村落,哭声痛彻心扉,闻者难免跟着落泪。

  仅有一夜相见机会,这是最后一面,天明时分,便是分别之时。

  沈明站在天幕默默看着一切,心中也是有些难受。

  曾听人说过:修道登高,寿元千载,万载!境界越高,眼中所见越是与草木无异,修到最后,已非人哉!

  感受着心里泛起的酸楚,沈明竟是期盼起了那失去情感,终非人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