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执伞】身世-《囊中妖》

  话眠眨巴了下,用手背擦了擦被泪浸湿的眼睛,她微微偏过头,看着话永华。

  “爹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想你娘了...”

  “爹...”话眠止住他的话,“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将自己闷在袖子里,低低的哭了出来。

  “傻孩子,”话永华叹了口气,“爹,不是不要你,爹也舍不得你。只是...”

  话永华顿了顿,声音低下去。

  “你娘走的时候,爹也想跟着去,可爹就在那时候,突然听见屋外有孩子的哭声,就像小猫一样。”

  他比划了一下,接着道:

  “爹捡到你时,你被包在一块红布里扔在我家门前,又小又弱,脸还没我巴掌大。”

  “我问遍了周围的邻居,他们都没看到究竟是谁把你放在那里的。

  你太小了,若是把你丢下,你肯定活不了。我就想,或许是你娘怕我寻死,才让你出现在我面前。”

  院外只点着一盏纸灯笼,照不亮整个院子。

  话永华抬起手,想替话眠擦泪,可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了一下,话眠猛地攥紧他的袖口,瞳孔微微扩张。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她爹说自己并不是亲生的,而是被人扔在话家门前的一个弃婴。

  她瞪大了眼睛,耳边只剩下话永华的声音。

  “我...我不是您亲生的吗...”她抖的不像样子。

  “是不是亲生的有那么重要吗?”话永华低下头轻声道,“更何况,我早就把你当成是我亲生的了。”

  “爹这些年把你养大了,你也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爹老了,想你娘了,是时候该去见她了。她一个人在下面肯定无聊极了。”

  话永华说着,忽地弯下腰,手抚在话眠头上,一下下的,像是在摸一只小猫。

  “别为难红伞,都是缘分罢了。爹遇见你,和遇见她都是缘...”

  话眠不吱声,喉咙又干又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胸口好像埋着一块大石头,她动都不敢动一下。

  怕稍稍喘口气,就会被那块石头给压死。

  “爹走后,你就去青梧城,去找自己的姓名,你总要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爹...你别说了...我...”

  “你记住爹说的话了吗?”话永华忽地加重了语气。

  话眠身形顿住。

  “你永远是我话永华的女儿,但你不能不知道你自己原本的姓名。

  爹不知道你的身世,但爹肯定,你绝非寻常人。”

  “你师父说过,你身上的香囊名叫镇妖囊,我捡到你时,那只香囊带子就牢牢的缠在你手上。”

  “以前你还小,这些事你不懂,爹怕说出来,你做出什么危险的事,现在你长大了,爹也到极限了。”

  “爹希望,你往后都能快乐,平安。”

  “...”话眠不回答。

  话永华的手轻拍向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

  忽的,话永华胸口猛地一抽,剧烈地咳出声,一口血猝不及防的喷在了腿上。

  他眼神慌了慌,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重。

  血落在青布袍上,暗红晕开。

  “爹!”

  话眠的惊呼,被突然下大的雨劈头盖脸的遮了过去。

  她半跪在话永华面前,用一只手慌乱的去擦话永华的嘴角。

  可话永华却先她一步,用袖口掩住唇,将余下的血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没事。”他喘地像漏了风的屋子,却仍出声想安慰话眠。

  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在不受控制的轻颤。

  “这叫没事?”

  话眠声音变了调子,急切的哭出了声音。

  她下意识的就去把话永华的脉。

  脉象很混乱,急如走珠,却又虚若游丝,体内多了一股横冲直撞的妖气。

  话眠心惊肉跳,这脉象和方泽的过于相似。

  她白日里才给话永华把过脉,那时还好好的,怎么不到半日,就乱成这个样子。

  像破了的水缸,话永华的气息,正飞速消逝。

  “我去杀了她,把命给您索回来!”

  话眠猛地起身,手中燃起一道符纸,火焰瞬间窜上来,将院里照了个透亮。

  “乖丫头...回来!”

  可话未说完,话永华整个人便向前倾去,几乎要摔到地上。

  却被身后急射而出的线又扶了起来。

  风洛三两步上前,一只手撑住话永华的后背,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胳膊。

  将人又搀扶着坐回了椅子上。

  看见来的人是风洛,话永华已没了力气说话,用手指了指话眠逐渐远去的背影。

  风洛立刻明白过来。

  他低头看了看左腕的红线,很久没用过了。

  于是,他指尖生出一道光晕,用手轻弹了那线几下。

  伴生便如得了命令般微微泛起红光。

  一个轻颤,将快要跨出院门的话眠给拽了回来。

  力道极大。

  话眠身形不稳,脚步虚浮,整个身体都被身后的人直直拽了过去。

  她踉跄后仰,后背直撞上一道温热的胸膛。

  抬眼,只见风洛一手环在她腰际,另一只手正抵在她腕间的伴生红线上。

  “多陪陪你爹。”他张张口,嗓音压的极低。“听他的话...”

  这话显然不入话眠的耳,她挣了一下,没挣开。

  伴生上的红光沿着线一路蔓延,像锁链,将她牢牢缠住。

  “放开!”她声音嘶哑,“我要杀了那只害人的妖!”

  风洛没说话,却一个用力,将话眠转了过来,强迫她看向话永华。

  话永华坐在椅子上,微眯着眼,气息若隐若现。

  而屋外伞妖那把红伞,却越发的鲜艳。

  话永华冲话眠抬了抬手,想牵住她。

  话眠就这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把握住他的手。

  “爹...我在呢...”

  话眠握住他的手,轻抚过自己的脸,半张脸染上血迹。

  话永华张张嘴,他原以为还能再撑些时日,可没曾想,竟然会这么快。

  突兀的让他都惊讶。

  他还没教会话眠,什么是离别。

  他瘫在椅子上,任由话眠拉着他,看她哭的眼睛红红的。

  “...”

  今夜的雨真的很大,是这几月来下的最大的一场雨。

  不知明日县外的那条河会不会涨水。

  许怀安半个身子淋在屋檐下,手中的罗盘也被淋湿积了水,但他顾不上这些。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只看向廊下的话永华。

  他从不阻拦话永华的决定,只是如今,廊下那人已悄然逝去,他还是有些后悔。

  红伞“嘎吱”一声,方才被话眠打中的右肩忽地就不疼了。

  她心中猛的一抽,被挖出来的妖丹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