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良辰吉日-《韫朝阳,余晖不落同归处》

  帝后良辰,普天同庆。

  上至期颐,下至垂髫,人人都起了个大早。哪怕昨日已经将院里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今儿个也得再细细清理一回,绝不落下每个角落。

  街道都被收拾得干净清爽,沿街挂上大红灯笼,系上彩绸。百姓们也纷纷换上平日里连拿出来看看都要思虑半晌的崭新衣帽,人人笑容满面,干起活来都得劲儿不少。

  云都一片喜气洋洋。

  册封大典繁琐无比,从早忙到晚,一套流程下来,脖子都快被头上的凤钗冕冠给压断了。

  仪式结束后,便是宫宴。

  趁着更衣的间隙,两位主人公才得以喘上一口气。

  不约而同地抬手揉了揉僵直的脖颈,面容尚且稚嫩的少男少女相视一笑,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疲倦与茫然。

  原来成亲这么累,比他登基那会儿还累。

  夏侯煊心想,太阳穴突突乱跳。

  他的皇后看起来,却是比他平静得多。

  二人相比,自然是楚浮筠的衣冠要复杂些,夏侯煊先一步换上了宴席穿的袍冠。这套比先头典礼上的那套要简单一些,更方便活动。

  知会一声,他便先行一步。

  ......

  礼后宴席设于飞云台。

  站在飞云台顶端,可以俯瞰整个云都。

  毕竟是最疼爱的皇帝侄子大婚,夏侯朝难得一见地换上了白色以外的衣衫。

  绛紫色的绣金锦衣,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的雍容矜贵。他气质温润清朗,平日里素白加身,一点都不像宗室子弟,倒像个文弱书生。

  今日这一回见,才知何为天潢贵胄。

  作为摄政王妃,寇韫也是相同制式的绛紫宫装,嵌金白玉头面,脸上薄薄地上了一层脂粉,着了口脂。

  两人只是坐在一起,便引来一阵目光追随。

  主人公还没来,众人自然而然将注意力都放在耀眼的摄政王夫妇身上,当然还有一部分精力分给了庆阳的来使,湘然公主。

  秦萱若所言非虚,李湘然确实生得极美,尤其是那双丹凤眼,跟带了钩子似的,随随便便扫过来一眼,都能让人浑身酥软。

  这不,小钩子已经是第二十一次甩过来了,目标还是寇韫身边的这位。

  而夏侯朝这条不解风情的大鱼愣是不上钩,一心搁这给她清点人口。

  “列二第二位,保国左将军赵宏。”

  点到第十二位了。

  这名字有些耳熟,寇韫瞟过去一眼。

  “见过。”

  不错,升官了,她可出了不少力呢。

  在那异国小钩子第二十二次抛过来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提醒道,“王爷,你要不咬个钩试试呢?”

  “什么咬钩?”夏侯朝听得云里雾里。

  寇韫的小眼珠滴溜溜地转,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禁哑然。

  这个形容可真是,他还得想上好一会儿。

  “眼睛长在别人身上,本王管不了。”

  他只管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她扯了扯嘴角,暗地里笑他无趣,人家公主的战书来去都下了八百回,这人就是不肯接招。

  将手背贴到杯壁上,感受片刻,随即将杯盏推到他面前。

  后者垂眸看上一眼,自然地端起来抿了一口,入口温度正好。

  “列二第三位......”

  借着她递过去的清茶润了喉,他又继续投身点名大业。

  寇韫当即便后悔了,就不应该给他喝茶。她的本意其实是想让他歇一歇嘴巴,没想到这人反倒更加起劲了。

  脑瓜子嗡嗡的,仿佛有一堆小人儿在她的脑子里,一顿上蹿下跳。

  以往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能念叨呢?

  寇韫觉得稀奇,其他人更是意外。

  聿王殿下虽说平日里跟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但多少会带点疏离,他如此主动的模样,他们还是第一回见。

  从这夫妇二人落座开始,那小话就没有停过,还几乎都是夏侯朝在说。两人的行为举止,与寻常小夫妻竟无甚差别。

  燕从灵保持着端庄优雅的微笑,实际上一口银牙已经快给她咬碎了。

  那人究竟有何魔力,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将他们云姜的摄政王驯服至此?

  当真是有趣极了......

  她看着寇韫起身离去的背影,因心情起伏而挑起的柳叶弯眉逐渐放松下来,眉梢染上了一抹算计。

  ......

  用于帝后更衣的朝露殿就在飞云台近旁。

  夏侯煊更换完衣冠,便坐在殿外的亭子里整理思绪。

  清风将身上的疲累吹散不少,从早晨便开始叫嚣的太阳穴也终于消停下来。

  这皇帝,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

  两年前的一阵赶鸭子上架,他稀里糊涂地就坐上了这个世人梦寐以求的位子,直到现在,都没能缓过神来。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非常害怕,怕自己不会做,怕自己做不好。可那又能怎么办呢,谁让他生在帝王家,再怎么没有底气,也只能硬着头皮扛。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能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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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也一样,虽然把人都遣开了,但他也不敢松懈片刻。

  寇韫停下脚步,看着斜前方亭子里一个人正襟危坐的小皇帝,道了一声真累。

  方才,她借着解手的名义出来透口气。

  刚出来不久,就有个面生的小宫女跑来跟她说,两位小殿下在朝露殿等着她,于是引着她来到这里后便走了。

  她还说俩丫头怎么突然把她约到这儿来。开始就觉得不对,现在也是心如明镜了,是有人把算盘打到了她跟小皇帝的头上。

  本来寇韫想直接走,但又实在想知道这出戏后边会怎么唱,索性就配合一把。

  “皇上怎么一个人坐这儿?”

  听到她的声音,夏侯煊有些愣然,随后便换上了欣喜的神情。

  “小皇婶怎么到这来了?”

  看来,唱戏的人不是小皇帝,他这反应一点不像是知情者。

  “憋得慌,出来喘口气。”

  实际上是某人话太多,听得她耳朵疼。

  夏侯煊闻言笑了笑,他们俩还挺像,他也不喜欢那种场合。

  “那,小皇婶便在这歇会儿吧。”

  不知为何,他在她面前总是有些局促。

  “第一次成亲都这样,我那时候也会紧张。”

  说来也好笑,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她都不曾有退缩的时候,反而在成婚那天,她第一次有了逃跑的念头。

  “啊?”

  夏侯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而后便知道,她是在宽慰他,想让他放轻松。

  她果然还是老样子。

  虽然面上看起来比谁都刚毅,可内心却是无比柔软。

  他突然,就有了将一切都说出来的想法。

  “小皇婶,你相信缘分吗?”

  夏侯煊试探地问出口。

  这人思维这么跳跃的吗?这话题转的让她怎么接。

  “呃......世间万物的存在,都有其道理,缘分自然也是。”

  她思忖片刻,给了他一个十分中肯的答案。

  是吧,他也是这么想。

  微风带着不知名花草的清香拂过,夏侯煊笑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他笑起来的样子,跟夏侯朝有些像。

  “你还记得,四年前的丰州吗?”

  丰州......

  寇韫的表情凝滞了一会儿。

  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丰州,指的是伍周的丰州城。因为云姜并没有丰州这个地方。

  “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

  “四年前的这个时候,丰州发了瘟疫......”

  夏侯煊没再卖关子,直接便挑明了。

  那时洪涝肆虐,大水过境后,丰州爆发了疫灾。她当时正在驻守昭州,因离丰州较近,便前往赈灾支援。

  但是,云姜的小皇帝为何会对这件事如此清楚?

  她细细回想,关于那时候的记忆混乱得很,有什么是能跟夏侯煊关联上的呢?

  当时,她忙得那叫一个晕头转向,又是封锁各地,又是镇压暴民,人手实在不够,她还得去帮大夫搭手,给百姓送药。

  送药......

  她好像,有些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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