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心上甜头-《韫朝阳,余晖不落同归处》

  人一旦尝到甜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夏侯朝尝到包饺子的甜头,转头又惦记上了做元宵的甜头。

  用来共商大事的堀室俨然变成他的私人小厨房。

  除夕守夜,寇韫丢下夏侯朝,自己呼呼大睡,他因此小发脾气,非要她后边陪着做元宵。

  寇韫自知理亏,既然人家给出台阶,她也就硬着头皮下了。

  只是,她这辈子不擅长的东西不算多,但光这下厨,就占据很大的版块。

  怀着忐忑的心情准备上手之际,先头颇为凶狠地说要惩罚她的人,却自己将给的台阶撤走,改推来他的贴身轮椅。

  “还真是,陪……着啊?”

  夏侯朝看着她微微张口,愣乎乎的模样,心情大好,扬手往她嘴里塞了样东西。

  她下意识攒起眉头,舌头一卷,酸甜滋味盈满口腔,“糖豆子?”

  “我让人顺道买的。”

  “噢——”寇韫咂咂嘴。

  就当是吧。

  她才不会说,她只要仰个头,便能瞧见他那浅绯色的耳尖。

  夏侯朝怎么会读不懂她眸中潜匿的笑,但他装作没看见。

  将剩下一袋糖豆子搁在她手心,又摘下腕间手绳,轻轻戴到她的手上。

  而后若无其事走到安置完备的小桌前,开始忙活。

  他个子高,弯着腰不舒坦,便给自己也配个小凳。因此,寇韫可以完整地看到他的动作,以及他的所有表情。

  她坐在软和的轮椅上,手肘撑着扶把,拳头支着下巴,看得安静又专注。

  切馅料、捣豆沙、搓糯米面团,一系列流程在她看来,很是炫目。

  夏侯朝的动作初时略微生疏,但很快便熟练,宛然一位酒楼大厨。

  他这做什么都行的样子,显然去哪里都饿不着。

  但寇韫还是想问。

  “为什么要自己做这些?”

  包括除夕的饺子,她虽没能看见,但那日的场景,那日的他,应当也是这般认真。

  夏侯朝被糯米面染白的手指轻轻一颤,眸光微闪,片刻后复延续动作。

  “小时候,阿娘总爱亲手给我做元宵。”

  “她说,元宵自己做,幸福圆满便自己来。”

  他没抬眼,面上没有哀伤,只挂着怀念的笑。

  寇韫却是心头一抽,呼吸都迟钝了些。

  此时,她似乎该说些什么,或是安慰,或是其他,可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若要安慰,她穷于措辞,毕竟这么些年来,她连自己都没安慰明白。

  于是,她打算从别的方面突破,先了解他的母亲。

  听他这两句话,便知,他的母亲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寇韫尚未出声,夏侯朝却宛若听见她的心声,先行道,“她是江湖女子,天南海北走了个遍。什么跑马放羊、耕田织布、品茗抚琴、提剑搭弓,她都会。”

  “独厨艺不精,只会做这一手元宵。”

  一个个白糯米团子在他手上压扁,吞掉香甜馅料之后,又团成圆。

  可仗剑天涯,可袖手煎茶,洒脱鲜亮的侠女形象于寇韫脑海中清晰刻画,“阿娘真厉害!”

  夏侯朝神色平静,点了点头。

  她感叹时,他已开始进行新一步。

  面前的做法寇韫没见过,她起身把脑袋凑过去,“这又是什么吃法?”

  捣好的豆沙随意捏块,扔在糯米粉中摇来滚去,又丢在清水里涮,反复多次,待表层糯米粉足够厚实,便可以下锅。

  他抬眸望她一眼,“各个地方习惯不同,阿娘走到哪儿,都会吸取些经验。不仅做法不同,烹饪方式和味道也不同。”

  寇韫越听眼睛越亮。

  她初来时,他以为她除却武学兵器,没什么感兴趣的,相处后才知,她其实还是只馋猫。

  他接着道,“蒸的、煮的、油炸的,甜口的、咸口的,有的选。”

  “可以不选吗?”她眼睛发亮。

  夏侯朝忍俊不禁,“我这不是在尽力?”

  寇韫对此能力发自内心敬佩,倏忽想起自己那反面例子,顺口自嘲,“我小时候好奇心重,什么都想试,阿爹得空回家,我便想着给他做顿饭吃。”

  “结果烧了厨房不要紧,还差点给阿爹燎成大和尚。”

  “自那以后,他便下达禁令,厨房百步之内,不得有我。”

  夏侯朝闻言,咧开嘴笑出一口白牙来,手指尖都在微微颤抖,“那我今日没让你动手,反倒是对的。”

  寇韫只撇了撇嘴,不做反驳,因为,她也是这么认为。

  笑话听完,夏侯朝舒心不少,手上更加卖力。

  寇韫则在旁边踱来踱去。

  夏侯朝起身,正准备问她,是不是等太久觉着无趣,却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乱了手脚。

  暂时不太圆润的元宵“咕咚”跌进水中,扬起一阵糯米粉雾。

  温暖的身躯贴着他的背,近到能感受她逐渐加速的心跳。

  他垂头看,他的腰间环着她的手,她的手上,戴着红缨绳。

  “我身上沾着面呢。”夏侯朝压抑着意图高高翘起的嘴角。

  寇韫没松手,只是将袖子一扯,掩住红缨绳。

  她不动,他也不动。

  良久,她才在他背后闷出一声。

  “阿娘说得对。”

  他踩着高跷的嘴角在半空一僵,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嗯,阿娘说得对。”

  元宵自己做,幸福圆满自己来。

  所以,她来了。

  夏侯朝的注意,好不容易才从寇韫身上转回今日的重点,两人比肩挤在锅前等水开。

  “哐当。”

  声音不大,但足够突兀。

  墙上书匮的第三个格子之间,有一个不太显眼的木碗,木碗后头的墙面上开着洞口,连接特意留出来的窄小管道,可通过其管道上下传递消息。

  夏侯朝一般拿来当门板使。

  “半夏总算记得敲门了。”寇韫起身查看,夏侯朝跟在后头。

  圆珠子上裹着纸条,纸条内容令她眉心一紧,“燕从灵怎么会派人来请我?”

  莫不是她前些日子帮了她大忙,她想当面道谢?

  可偏偏这么突然。

  “来者不善,有诈。”夏侯朝道出寇韫心中所想。

  他本就对被人打断一事十分不满,听到燕从灵的名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反常,恐有大事发生,我得去瞧瞧。”寇韫起了兴,然而一想到他的元宵,她又犯难。

  一见她纠结到皱巴的脸,夏侯朝心里的气便四下散开,“去吧,我等你回来。”

  她还皱着眉,他低声笑道,“不会偷吃的。”

  成功收获一枚白眼。

  寇韫扭身就走,两三步后又折返,拉起他的手把红缨绳套回去,从怀里掏出一颗糖豆子,朝他唇边递。

  他自觉张嘴,她就势随上一吻,指尖划过他的耳朵,“乖。”

  糖豆子滚至舌尖,甜味遂灌满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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