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辩台立锋-《苍澜女剑主》

  晨光破云,洒在苍澜宗门广场的青石地面上,映出斑驳的阵纹光影。

  辩剑台高耸如碑,四面看台环立,禁制流转,灵压隐隐。

  外门弟子挤满东侧高台,内门天骄踞坐西阁,长老席空悬三座——这一战,尚未开锣,已引得全宗侧目。

  陈薇恩立于台下,灰布弟子服袖口整齐卷至小臂,露出手腕上厚厚的老茧。

  她膝上横着那柄断剑,剑身黝黑,毫无光泽,唯有剑穗随风轻晃,像一缕不肯安歇的执念。

  指尖抚过剑脊,昨夜雨中那道符文仍在识海回荡,与墨渊的玉佩共鸣之声,如钟鸣余震。

  她闭目,深吸一口气。

  袖中药瓶微凉。

  昨夜她潜入锻炉废墟,取冷凝水三滴,熬烬心莲残瓣于残火之上,炼成这瓶“凝锋露”。

  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让这一剑,真正被看见。

  “剑认其主,不在力,在心。”她在心中默念《素心引·终章》,气血缓缓沉入丹田,剑意如丝,自脉络间悄然织网。

  台上鼓声骤响。

  周厉踏步登台,双目赤红如血,周身灵压翻涌,竟已达炼气七重假境。

  他手中重剑拖地而行,刮出刺耳鸣响,黑焰缭绕剑锋,焚得台面龟裂。

  “陈薇恩!”他嘶吼,声若野兽,“今日我要你碎剑折骨,跪着爬下这台!”

  人群哗然。有人冷笑:“一个炼气四重,敢应战六重巅峰?疯了!”

  “可不是嘛,女子练剑本就是逆天而行,还妄想登台论道?”

  可陈薇恩只是缓缓起身,将断剑背于身后,一步步踏上辩剑台。

  足尖落处,石纹微颤,无人察觉她鞋底已沾上特制药露,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极淡的灵痕。

  鼓声再起,比试开始。

  周厉怒吼一声,重剑高举,黑焰爆燃,携“焚脉诀”之力当头劈下!

  罡风压顶,碎石飞溅,整座辩剑台仿佛都在震颤。

  她不退。

  反而前冲。

  身形低伏,如燕掠水,剑尖轻点地面,借力侧滑,险之又险地擦过剑锋。

  下一瞬,她已绕至其侧翼,剑尖如针,直刺肋下空门!

  “低掠穿心刺!”

  剑未中肉,却在其护体罡气上划出一道白痕。

  周厉大惊,旋身回斩,又是轰然一击。

  她再退,再闪,剑尖点地,身形如风中柳絮,飘忽不定。

  “只会躲?”台下哄笑再起。

  可笑声明渐弱。

  三十六式流转,她始终未出杀招,只以剑意游走,步步为营。

  而周厉喘息已重,额头青筋暴起,黑焰明灭不定。

  他体内燃脉丹的药力正在反噬经脉,可他不敢停——柳如烟许诺的晋升之路,全系于这一败。

  “她……在画阵?”西阁之上,柳如烟瞳孔骤缩。

  她看得真切:陈薇恩每一次落脚,剑尖轻点之处,竟暗合地脉灵流,隐隐勾连起残缺的“九宫离火阵”纹路。

  这阵本是上古女修借地势反制强敌之术,早已失传。

  可她竟能以剑意为引,借微弱地动反哺自身剑势,越战越稳!

  “不可能……女子怎懂阵纹?”柳如烟指甲掐入掌心,绯色罗裙无风自动。

  战至第七轮,周厉已濒临极限。

  他双目血红,喉咙溢血,却猛然仰天长啸,将最后一丝药力催至极致!

  重剑裹挟黑焰,化作一道陨星,直劈而下——

  “给我死!”

  那一瞬,天地似静。

  陈薇恩识海轰鸣,玄铁古剑在她背后剧烈震颤,一道龙吟自血脉深处炸响!

  虚影浮现——那柄从未出鞘的本命古剑,在她神魂中骤然伸展,剑脊纹路如河图流转,映出古老符文。

  她终于明白,昨夜雨中那道共鸣,不是偶然,是剑在回应她的道。

  “破罡十三刺……终式。”

  她低语,身形骤沉,断剑贴地滑行,如蛇游沙。

  腰脊扭转,力量压缩至极致,剑尖如钉,直刺周厉罡气核心!

  “嗤——!”

  黑焰溃散,如灰烬四溅。

  重剑轰然插入石缝,周厉单膝跪地,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混着血水滑落。

  她剑尖轻点其眉心,清冷之声,响彻全场——

  “你输的,不是境界,是剑道。”全场死寂,仿佛连风都凝滞在辩剑台的上空。

  青石台面裂痕纵横,余烬未熄,一柄断剑静静插在中央,剑身银纹如活物般缓缓蔓延,像根须探入大地血脉,与地底沉睡已久的古篆悄然咬合。

  那一瞬,整座苍澜宗似被某种远古意志轻轻震颤。

  忽有一名男修低语,声音干涩如砂石摩擦:“她……真的破了霸体罡气。”

  这话像一滴水落入滚油,激起层层涟漪。

  数名原本冷笑围观的外门弟子默默收剑入鞘,目光复杂地落在那道灰布身影上。

  有人攥紧拳头,有人垂下眼帘——那是长久压抑后第一次对“女子不能主剑”生出动摇。

  西阁之上,柳如烟脸色铁青,指尖掐得掌心渗血。

  她张口欲叱,一道冰冷声音却先一步划破寂静——

  “辩剑已毕,胜负已分。”

  墨渊自高台边缘缓步而出,月白剑袍无风自动,玄色披风遮住右臂陈年旧伤。

  他立于台沿,身形清冷如孤峰雪松,袖中指尖微动,淡青色剑纹一闪而逝。

  地底深处,原本蠢蠢欲动的“锁灵阵”残纹骤然黯淡,灵流逆转,如同被无形之手生生掐断。

  柳如烟瞳孔骤缩,浑身一僵。

  她认得那剑纹——是昆仑嫡脉独有的“封渊引”,专克邪阵禁制。

  她设伏未成,反被洞穿阴谋,此刻若再妄动,便是公然违逆宗门规矩。

  她咬紧牙关,终是垂下手,只将恨意死死压进眼底。

  台中央,陈薇恩缓缓收剑。

  她呼吸尚不稳,指尖微颤,额发被汗水黏在颊侧,却挺直脊背,转身望向藏剑阁方向。

  那里铜铃高悬,锈迹斑驳,百年无声。

  她将断剑缓缓插入石缝,动作庄重如祭。

  剑落刹那,异变陡生——

  银光自地底轰然升起,如龙破渊,直冲云霄!

  苍穹裂开一道细纹,晨光倾泻而下,与那银辉交融成柱。

  藏剑阁顶,尘封百年的铜铃骤然齐鸣,声震九峰,仿佛有无数亡魂在低语诵剑。

  她抚着剑脊,指尖触到一丝温热脉动,似有低语回荡耳畔:“你说过,剑心不分男女。”

  那声音陌生又熟悉,像是从血脉深处浮起的回响。

  与此同时,守炉院深处,一位佝偻老妪睁开浑浊双眼。

  孙嬷嬷颤巍巍取出一柄锈迹斑斑的短剑,剑柄刻着“林昭”二字,字迹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她摩挲着剑身,嘴角扯出一抹苍凉笑意,轻声道:

  “师妹……今日,有人替你,斩断了枷锁。”

  风穿残垣,吹动她鬓边白发。

  那柄短剑微微震颤,竟也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银光。

  而此刻无人察觉,地底深处,九宫阵眼逐一亮起,一道被封印千年的剑图正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