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转经古镇与经筒的年轮-《无限流之中式副本》

  离开锦绣街,循着丝线的温润向西而行,两月后,一片依山而建的石屋出现在高原上。

  绛红色的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将天空衬得格外湛蓝,街角的转经筒蒙着层酥油,被无数只手磨得发亮,

  转动时发出“嗡——嗡——”的低沉声响,像大地深处的呼吸——这里便是“转经镇”。

  镇口的玛尼堆旁,坐着位捻着佛珠的老阿妈,姓卓玛,大家都叫她卓玛阿妈。

  她的手指布满老茧,却灵活地拨动着紫檀木佛珠,每念一句经文,就将佛珠向前推一颗,阳光透过佛珠的纹路,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串珠子陪了我四十年,”她抬头笑了笑,露出淳朴的笑容,“是我阿爸给我的,说每转一圈,就离菩萨近一点。”

  艾琳娜望着远处山坡上的寺庙,金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转经道上稀稀拉拉地走着几位老人,手里的转经筒转得缓慢。

  “卓玛阿妈,以前转经的人很多吧?”

  “多到转经道上挤不下,”卓玛阿妈叹了口气,指了指山脚的公路,

  “去年通了车,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说那里赚钱多。他们不知道,转经不是为了求菩萨,是为了让心平静,就像这经筒,转得越稳,心里越踏实。”

  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转经筒,铜制的筒身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这是我给小孙子做的,他在城里上学,说看到这个,就像看到我在他身边。”

  小托姆跟着几位老人走上转经道,道旁的石墙上刻满了六字真言,有的被岁月磨得模糊,有的还留着新鲜的刻痕。

  他学着老人的样子,用掌心推着巨大的转经筒,筒身沉重,每转动一圈都要费些力气,却能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宁。

  “这些经文刻了很久吗?”他摸着石壁上的字迹,指尖能感受到刻写时的力道。

  “有些是几百年前刻的,”卓玛阿妈的儿子顿珠走了过来,他刚从寺庙里出来,手里捧着一卷经幡,

  “我爷爷说,这面墙上的经文,是祖辈们用石头一点一点凿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藏着祈福。”

  他指着其中一处模糊的刻痕,“这里以前刻着‘六字真言’,文革时被磨掉了,去年我又重新刻了一遍。”

  寺庙的大殿里,几位喇嘛正在诵经,声音低沉而庄严,酥油灯的火苗随着诵经声轻轻晃动。

  供桌前的经书架上,摆满了泛黄的经卷,有的用布包着,有的用木板夹着,最上面的一卷已经残破,却仍能看出抄写时的虔诚。

  “这些经卷是老喇嘛们手抄的,”顿珠轻声说,“以前每个字都要蘸着酥油写,说这样经文才不会被虫蛀。”

  正说着,几个背着登山包的游客走进大殿,拿着相机对着佛像拍照,闪光灯“咔嚓”作响,其中一个还拿起供桌上的转经筒,胡乱转了几圈,说要“体验一下”。

  顿珠皱起眉头,上前轻声劝阻:“施主,转经要心诚,不能随便转的。”

  游客不耐烦地挥手:“不就是个木头筒子吗?哪来那么多讲究。”

  卓玛阿妈听到争吵,拄着拐杖走进大殿,指着转经筒上的经文说:

  “这上面的每个字都是佛的教诲,转的时候要顺时针,要想着众生平安,不能想着自己赚钱。就像这酥油灯,要一滴一滴地添油,才能一直亮着,心不诚,灯就会灭。”

  游客们被说得不好意思,放下转经筒,默默地退出了大殿。顿珠叹了口气:“现在的人都太急了,连转经都想走捷径。”

  傍晚时分,高原上的风变得寒冷,带着远处雪山的气息。

  卓玛阿妈领着众人去煨桑,她将松枝、柏叶放进桑炉,再撒上些青稞,烟雾袅袅升起,带着清冽的草木香。

  “煨桑是为了敬天地,”她望着升起的烟雾,“要想着草原丰美,牛羊肥壮,不能只想着自己。”

  小托姆突然发现,桑炉旁的石头上刻着些奇怪的符号,像是日期,又像是数字。“这些是什么?”

  “是‘祈福记’,”顿珠解释,“每家人煨桑后,都会在这里刻个记号,说这样菩萨就能知道谁来了。你看这个,”

  他指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是我小时候刻的,那时候家里的牛病了,阿妈带我来祈福,后来牛真的好了。”

  夜里,寺庙的钟声突然响起,“当——当——”的声响在寂静的高原上格外清晰。

  卓玛阿妈说,这是喇嘛在为远行的人祈福。众人站在转经道上,看着月光下的转经筒,仿佛能看到无数双手在推动它们转动,无数颗心在默念经文,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离开转经镇时,卓玛阿妈送给他们每人一条哈达,上面绣着六字真言,是她亲手绣的。

  “这条哈达要系在心里,”她为众人献上哈达,眼神里满是祝福,“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像转经一样,一步一步地走,一步一步地修,心诚了,路就顺了。”

  汽车行驶在高原的公路上,车窗外的经幡还在风中飘动,转经筒的“嗡嗡”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顿珠说,他要在镇上开个民宿,教游客们转经、诵经,让他们知道转经不是迷信,是对生活的热爱。

  小托姆摸着脖子上的哈达,突然问:“下一站去哪?”

  艾琳娜望着东方的平原,那里隐约有座古城的轮廓。

  “听说那边有个‘年画村’,村里的老艺人能画出会‘说话’的年画,只是现在,印刷的海报多了,手工画的年画越来越少,颜料都快干了……”

  经幡的猎猎声还在风中回荡,艾琳娜知道,无论是转动的经筒,还是默念的经文,那些藏在信仰里的力量,从不是虚无的迷信,而是对生活的敬畏——

  只要有人愿意守住这方转经道,愿意为远行的人祈福,愿意把祖辈的智慧融入每一次转动、每一句经文,

  就总能在喧嚣的世界里,找到内心的安宁,也让那些古老的信仰,永远带着温暖的力量,指引着人们前行。

  离开转经镇,顺着经幡指引的方向向东行进,三月后,一片被麦田环绕的村落出现在平原上。

  土墙上刷着白粉,晾晒着刚印好的年画,门神、胖娃娃、五谷丰登的图案在阳光下格外鲜亮,几位老人坐在枣树下,

  用毛笔蘸着矿物颜料,在宣纸上游走,指尖的色彩像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精灵——这里便是以年画闻名的“朱仙镇”。

  村口的“德顺画坊”里,一位戴着蓝布头巾的老汉正在调色,他姓王,大家都叫他王画师。

  石臼里的朱砂被捣得细腻,他用骨胶调和着,指尖沾着红颜料,在素纸上点染出一朵桃花,颜色饱满得像要滴下来。

  “这朱砂要捣三百下才够细,”他抬头笑了笑,皱纹里沾着颜料的碎屑,“机器磨的看着匀,却没这股子沉劲儿,年画贴在墙上,三年都不掉色。”

  艾琳娜望着墙上挂着的旧年画,有幅《门神秦琼》已经泛黄,却仍能看出线条的刚劲,盔甲上的金粉在暗处闪着微光。“王画师,这些年画都是您画的吗?”

  “是我和师父一起画的,”王画师放下画笔,指了指那幅《门神》,

  “当年为了画秦琼的胡须,我练了五年‘铁线描’,一根线要从头挺到尾,不能打弯,师父说这叫‘立得住’。”

  他从画案下拖出个木箱,打开是几叠泛黄的画稿,上面用炭笔勾勒着人物轮廓,旁边标注着颜料配方:“门神脸用槐米汁调藤黄,盔甲金粉需掺珍珠粉”。

  小托姆拿起一张画稿,纸页边缘卷着毛边,炭笔的痕迹深浅不一,显然是反复修改过的,有的地方还用针扎了小孔,像是在计算构图的比例。“这些是设计图吗?”

  “是‘画样秘本’,”王画师的声音带着自豪,“我祖父在上面记过光绪年间的‘贡笺’技法,说给宫里画年画时,要在颜料里掺蜂蜜,才能在雪天不结冰;

  我父亲补过抗战时的‘宣传画’,说画八路军打鬼子,眼神要带着劲儿,才能鼓舞人心。”

  他指着最旧的一本,“这上面的‘版样’,是我太爷爷刻的,比现在的印刷模板讲究多了。”

  顺着街道往里走,能看到更多关着门的画坊,有的门楣上还挂着“承接年画”的木牌,窗台上堆着些褪色的颜料碗,干裂的颜料像块块硬壳。

  “那是‘同顺和’的旧址,”王画师的声音低了些,

  “以前那里的画师能在指甲盖大的地方画八仙,光绪爷的御书房都挂过他们的画。去年老板走了,儿子嫌这活计费眼,把雕版当柴烧了,只留下这些颜料碗当念想。”

  一家开着的杂货铺里,摆着些印刷的年画,色彩鲜亮却呆板,价格标签上写着“五元一张”。老板娘见众人看画,热情地招呼:

  “买几张吧,过年贴门上喜庆,比手工的便宜!”几个村民挑挑拣拣地买着,没人再看王画师的手工画。

  “你看,”王画师叹了口气,“他们说手工画的贵,印刷的划算。

  可他们不知道,我这门神的眼睛要画七遍,先铺底色,再勾轮廓,最后点睛,才有这股子神气;

  印刷的看着清楚,近看全是网点,哪有这活气?我这颜料是用槐花、紫草、栀子熬的,晒三年都不褪色,机器用的化学颜料,开春就发灰。”

  他拿起一张刚画好的《胖娃娃》,“这娃娃手里的鲤鱼,我用了‘没骨法’,不用勾线就能画出立体感,机器哪印得出这灵动?”

  正说着,街对面传来争吵声。一位大婶拿着印刷年画来找老板:

  “这才贴了半个月,颜色就掉了,娃娃的脸都成花的了!还说比手工的好!”老板支支吾吾地不肯退换,引得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

  王画师走过去,拿起年画看了看,指着上面的色块说:

  “你看这印刷的,颜色是平涂的,遇潮就晕开;手工画的用‘渲染法’,颜色一层叠一层,既能透气,又能锁色,像这胖娃娃的脸蛋,”

  他指着自己的画,“先铺肉色,再罩胭脂,最后点朱砂,看着红扑扑的,雨水淋了都不怕。”

  大婶听得连连点头,当场就要买王画师的手工画。王画师却笑着说:“我这画要画三天,你要是不急,我给你画张带五谷丰登的,保证比印刷的耐瞧十倍。”

  接下来的几日,王画师的德顺画坊渐渐热闹起来。有来学画的年轻人,说要把这手艺传下去;

  有来定制年画的,说手工画的才有年味儿;甚至有城里的美术馆赶来,说要收藏王画师的作品,让更多人知道传统年画的好。

  王画师的孙子也从美术学院回来了,他用电脑设计新的图案,再由王画师指导绘制,传统的技法配上现代的题材,竟格外受欢迎。

  离开朱仙镇时,王画师送给他们每人一张《连年有余》的年画,上面的鲤鱼鳞片用金粉勾勒,闪着细碎的光。

  “这鱼要‘一笔勾’,”他把画卷得整整齐齐,“就像过日子,要一气呵成,不能断了念想。机器能代替手,却代替不了心,每一笔里的盼头,才是年画真正的魂。”

  走在麦田旁的小路上,怀里的年画带着颜料的温润,仿佛还能看见王画师低头调色的身影。小托姆捧着年画,突然问:“下一站去哪?”

  艾琳娜望着北方的雪原,那里隐约有座狩猎部落的帐篷。

  “听说那边有个‘猎风族’,族人世代在雪原上狩猎,懂鸟兽的语言,只是现在,禁猎了,年轻人都离开了,兽皮鼓的声音越来越稀了……”

  颜料的气息还在鼻尖萦绕,艾琳娜知道,无论是鲜艳的色彩,还是流畅的线条,那些藏在画笔里的期盼,从不是简单的装饰,而是对生活的热爱——

  只要有人愿意守住这方画案,愿意为传统注入新的灵感,愿意把祖辈的智慧画进每一张宣纸,就总能在变迁的时代里,留住最鲜活的色彩,也让那些年画里的故事,永远带着温暖的记忆,装点着人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