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 她底子干净-《一个家庭主妇的挣扎和救赎》

  侯东来的岳母是个传统的女人,丈夫去世后,她没有再嫁,从一而终。独自抚养女儿长大,每天晚上早早地关门,担心寡妇门前是非多。

  她很看重名声,对于侯东来处的对象,是从舞厅里出来的这件事,她很不舒服。

  如果没有阳阳,侯东来找什么样的女人,都跟她没关系,他就是从更不好的地方找个女人结婚,岳母也不会说话。

  毕竟,两人不是母子关系,是岳母和女婿的关系,说话不能随心所欲。

  可现在阳阳已经12岁,什么都懂了,侯东来找个出身不好的女人,给阳阳做后母,这能行吗?

  这个风尘女人她能对阳阳好吗?她的做派会影响阳阳,甚至把孩子带到沟里去,那就把阳阳的一生毁了,那她就担不起女儿的托付。

  岳母很担心,觑了侯东来两眼,侯东来四平八稳地喝酒,不像心里瞒着事儿的样子。

  侯东来又拿起酒,给岳母倒了一点,又把他自己的酒杯斟满。

  瓶子里还剩一点酒。安城的有个习俗,把最后这点瓶底酒叫福根儿,福根要留给老人。

  侯东来把最后那点福根儿,倒在岳母杯子里。

  他说:“妈,你放心吧,我不会给阳阳找一个品行不端的继母,我跟她处对象之前,都打听明白,她没事儿。”

  岳母说:“她以前,一直在大院上班?”

  侯东来沉吟了一下:“在工厂上班。”

  岳母一愣:“在工厂上班,怎么能调到大院去呢?”是不是使了美人计?

  侯东来说:“她是单位里的笔杆子,被调到大院。”

  岳母哦了一声,吃了一口菜,过了片刻,又问:“那她调到大院,有编吗?不是正式的吧?”

  侯东来说:“我妈没给你说吗?很快就有机会转正——”

  话说到这里,岳母不好再说什么。说多了,会引起侯东来的反感。

  岳母说:“那就好,那就好,给阳阳找个后母,人品比容貌重要——”

  这一餐饭,总算是吃到尾声。

  饭后,侯东来又跟儿子说了几句话。

  儿子把同学有的那本习题集的名字,写在一张纸条上,他把纸条塞到包里,看看时间不早,就开车回家。

  进了房间,侯东来没有开灯。脱下外衣,只感觉浑身黏腻腻的。

  夏夜虽然凉爽,但天气也热,汗水从身体里钻出来,像蚂蚁一样在后背蜿蜒。

  他打开浴室的灯,冲了澡。

  夜深了,窗外的树梢上,挂了一轮月亮。他站在窗前,沉思了良久。

  想起和静安初相识,在医院的水房子,看到静安在洗衣服。静安用冷水用力地洗衣服,咔咔的声音,在暗夜的走廊里很清晰。

  她就那么默不作声地洗衣服。

  后来,在医院又看到静安,她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忧伤,又有着硬撑起来的坚强。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第一眼,就有点心疼她。

  他忍不住点拨了她几句,让她顺利地把女儿的抚养权要到手。

  缘分这件事,来无影去无踪。后来在开会现场,老胡弄那么一出,大家都躲着他,却在那里看到静安。

  静安总想过去跟他打招呼。他就刻意地避开静安。担心静安跟他走得近,领导会对静安有看法。

  静安什么也不懂,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大院门口,竟然敢拦住去告状的杨大叔。

  杨大叔横幅都写完,却没有机会拉出去。

  想到这里,侯东来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静安总是有出人意料的东西,跟她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她又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只是,静安确实也有让他起疑的地方。第一次在乡下吃饭,静安就会喝酒。

  后来两人一起吃饭,侯东来给静安烟,静安也抽。她是个会抽烟会喝酒的女人。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东北女人老一辈的,很多会喝酒抽烟。东北的冬天寒冷,喝两口白酒,暖暖身体。

  不过,抽烟喝酒和舞厅联系到一起,就似乎不那么说得过去。

  如果说静安是风尘女人,他倒是不信。静安身上没有风尘气。

  但是,她身上也有一股狠劲,否则,也拦不住杨大叔那一群人。

  电话忽然响了,已经过了晚上九点,是静安来的电话。

  接不接呢?侯东来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起电话。

  话筒里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你没睡呢?”

  侯东来听到这个声音,心里安静了很多:“没睡呢,你呢?”

  静安说:“也没睡,二平今晚坐夜车去沈阳上货,我把两个孩子归拢睡了,看一会儿功课,这书太厚了——”

  静安说着,笑了:“书越读越厚,看几遍之后,才知道书越读越薄。”

  侯东来说:“可不是,你别太累。”

  两人在朦胧的夜色里,聊了一会儿,把夜晚都拉长了。

  侯东来忽然说:“你父亲以前在什么厂子上班?”

  静安说:“我跟你说过,我和我爸都在机械厂上班。”

  侯东来说:“那个厂子不错,后来停了,可惜。”

  静安说:“你怎么想起问这件事?”

  侯东来说:“忽然想起来,这个厂子我有个朋友,白天碰见了……今天不早了,早点休息,等我妹妹来,咱们一起吃个饭——”

  第二天,侯东来开车去上班,路上,给机械厂的老朋友打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里先是寒暄了几句,随后,他打听静安的事情。

  朋友说:“你打听她干啥?”

  侯东来说:“一位朋友托我打听的,她这人怎么样?”

  朋友说:“我不是太熟悉她,就是知道她能写点东西,报纸上发表过,厂子都知道。她一开始在热处理车间,后来调到办公室。”

  “她爸这个人我熟悉,陈师傅人可好了,讲原则,她的闺女错不了,咋地?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啊?我听说她后来离婚了,这个人不错,离婚也都是不得已——”

  侯东来说:“从厂子出来之后,她去干啥了?”

  朋友说:“我在步行街上看到她卖服装,那么年轻就出摊,好好的一个姑娘,都晒黑了——”

  挂断电话之后,侯东来把手机收了起来。

  在背后打听静安,不太好。可如果当面问静安,这话似乎问不出口。

  好在朋友说,静安这人底子干净,没问题。

  往平安乡去的路,是一条笔直的公路,等从公路上下来,往乡里走的时候是砂石路。过了乡,往镇子里走,路况越来越不好。

  往村子里走的话,如果是下雨,那路就没法走,什么车都得陷进去。

  这条路要尽快地修成。还没到雨季呢。安城的雨季是7月8月两个月。集中降雨期是7月中旬到8月中旬。

  但是到了9月份,秋雨绵绵,修路更会受阻。

  干活最好的时期,就是5月到7月,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路还没修多少。

  侯东来感到一阵焦虑。

  人生如果像走路该有多好,再艰难的路,走一段也就平坦。再难爬的坡,爬过去就是坦途。

  但修路这件事,不简单。爬了几次坡,以为翻过去,就是康庄大道,结果翻过去之后,发现后面的坡度更高。

  如果修路简单,胡乡长早就修了,轮不到他来搞这个工程。

  汽车在原野上颠簸,东方的朝霞从树丛里映照过来。他的车子直直地向朝霞升起的地方开去。

  无论是平坦的路,还是险途,他都要走下去,直到把这条路修好,把这个工程做完,那他才不枉在平安乡当过一回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