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广东揭阳友谊长存-《冰阳之歌》

  从微信到现实,情缘网络时空。

  ——题记

  揭阳的秋阳总带着三分海的咸湿,七分榕叶的清润。叶子站在榕江饭店三楼的露台上,望着楼下骑楼间穿梭的电瓶车,车铃叮当里混着卖朥饼的吆喝声,忽然觉得手机里存了三年的"揭阳街景"视频,终于有了温度。

  他转身回房时,指尖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诗稿。散开的纸页里,"榕叶垂青,韩江映月"的字迹被风掀起边角,像极了四年前那个冬夜,他在诗歌论坛里第一次读到云儿填的《粤鲁谣》时,心头莫名漾起的涟漪。

  "叮咚——"门铃响时,叶子正蹲在地上捡诗稿,慌乱中膝盖撞到了行李箱,发出沉闷的响声。门开的瞬间,带着桂花香气的风先涌了进来,随后才看见云儿站在走廊尽头,米白色长裙上沾着细碎的金桂,墨镜推在头顶,露出那双在视频里见过无数次的眼睛——比镜头里更亮,像盛着榕江的秋水。

  "山东大汉也会手忙脚乱?"云儿的笑声里裹着粤语特有的尾音,像颗裹了蜜的橄榄。她侧身进屋时,腕间的银镯轻轻撞在门框上,"叮"的一声脆响,叶子忽然想起去年深秋,他在鄄城老家的银铺里,看着老银匠把"以诗为舟,以词为楫"八个字錾进银环时的专注。

  "这镯子......"叶子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云儿已经弯腰帮他捡诗稿。她的指尖划过某页纸背,那里有片干枯的凤凰花瓣,是去年春天云儿寄茶时夹在包裹里的。"你还留着?"她抬头时眼里闪过惊讶,睫毛上还沾着点旅途的风尘。

  "你寄的每样东西都在。"叶子往阳台挪了挪藤椅,阳光穿过她发间的碎金,落在诗稿上那行"珠江潮信,寄与黄河岸"的句子上。他忽然想起四年前那个雪夜,自己在济南的出租屋里,对着电脑屏幕反复读她填的"黄河卷雪时,珠江正涨潮",窗外的雪下得正紧,屏幕的光映着他呵出的白气,竟觉得千里之外的岭南,像在隔壁。

  云儿接过他递来的工夫茶,指尖碰到杯沿时轻轻缩了下。"刚泡的凤凰单丛,"叶子解释道,"你去年寄的那罐,我爹说泡到第三道最有味道,像把岭南的太阳泡进了水里。"他看着云儿执杯的姿势——拇指抵着杯沿,食指轻搭杯侧,是他在视频里见过无数次的样子,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茶烟袅袅里,云儿说起自家茶园的春事:"清明前采的茶芽最嫩,我外公总说要趁露水没干时摘,茶叶里才留得住月光。"她忽然笑出声,"去年你说想尝尝松木烘的茶,我特意让炒茶师傅留了半锅,结果寄到山东时,你说茶罐里飘出的松香,让你娘以为你在屋里烧柴火。"

  叶子也笑了。他想起母亲捏着茶罐冲进他房间的模样,北方老太太对着满罐茶叶皱眉:"这南方的茶咋还带股子烟味?"后来那罐茶成了街坊邻居的稀罕物,懂茶的老王叔说这是"带着山林气的茶",不懂茶的二婶子却咂摸出"像云丫头说话的味道,软乎乎的"。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中山路的骑楼,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云儿领着叶子拐进巷尾的旧书店时,门上的风铃"叮铃"作响,惊飞了檐下的几只麻雀。书架最底层的《岭南词选》封面已经褪色,云儿抽出它时,一张泛黄的船票从书页间滑落。

  "我外公年轻时跑船,"云儿指着票根上模糊的钢笔字,"1987年从广州到揭阳,就坐了这班船。他总说江河湖海都是通着的,就像人和人的缘分,看着隔得远,底下早有根线牵着。"她指尖抚过票根上的褶皱,那里还留着经年累月的温度。

  叶子忽然从背包里掏出个牛皮本,翻开时哗啦啦掉出一堆零碎:济南到广州的高铁票上,印着他用红笔圈出的相遇时刻;广州到鄄城的快递单上,云儿写的"小心轻放"四个字被雨水晕开了边;最底下压着张简笔画,是去年七夕他画的——两个小人隔着地图上的千山万水,举着写有"诗"和"词"的灯笼。

  "你连这个都留着?"云儿的指尖点在小人的笑脸的上,指腹沾着点墨痕。叶子忽然想起那个雨夜,他对着手机屏幕画完这张图时,云儿秒回了个流泪的表情包,配文是"原来我们早就隔着时空碰过杯了"。

  书店老板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头,见他们对着旧书和车票笑,慢悠悠地说:"现在的年轻人都用微信聊天,哪还像我们当年,写信要等上半个月。"他转身从柜台下拿出个铁盒,里面装着捆牛皮纸信封,"瞧见没?这是我和上海笔友通了三十年的信,去年他来揭阳,我们就在这骑楼下喝了一下午茶。"

  叶子和云儿相视而笑。他们的聊天记录早就超过了千页,从最初的"这联对得妙",到后来的"鄄城今天下霜了",再到"广州的木棉花落了满地",那些在屏幕上闪烁过的文字,此刻正随着骑楼外的风,落在彼此的眼底。

  暮色漫上进贤门城楼时,他们顺着青石板路往城根走。卖潮剧唱片的小摊前围了群老人,弦乐声里混着"浪淘沙"的唱词,咿咿呀呀地漫过百年的城砖。云儿忽然停下脚步,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递给他:"刚在书店想起的句子,你帮我看看。"

  "屏间字,纸上诗,相逢始觉春深。"叶子轻声念着,笔尖在"春深"二字下画了道横线,"我接一句?"他提笔写下"江头月,岭上云,此生长作比邻。"墨痕未干时,云儿忽然指着天边——一轮满月正从榕江对岸的树梢升起,像极了他们初见时,隔着网络互相发送的那枚表情包:两个简笔画小人,在月亮下举着茶杯。

  城根的石凳上积着层薄灰,云儿掏出纸巾擦了擦,却被叶子拦住:"坐吧,接地气。"他说着先坐了下去,牛仔裤沾了灰也不在意。远处的潮剧唱到了高潮,老人们跟着调子轻轻拍手,叶子忽然想起母亲总说的"朋友就该这样,不用讲究那么多"。

  "明天带你去茶园?"云儿仰头看他,月光在她睫毛上镀了层银,"我外公种的那片凤凰单丛,现在正是采茶的好时候。对了,他还会唱潮剧,你不是总说想听听原汁原味的?"叶子刚点头,就见她从包里掏出个小陶罐,"先给你尝尝今年的新茶,用山泉水泡才好,明天让你见识下什么叫'一叶观心'。"

  他接过陶罐时,指尖触到她的温度,像四年前那个雪夜,第一次收到她微信好友申请时的悸动。那时他在论坛里写"黄河落雪,掩盖了千行诗",她私下发来句"珠江潮起,漫过了万阕词",简单的问候,却像两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慢慢晕成了一片海。

  晚餐在巷尾的大排档吃的。老板认得云儿,嗓门洪亮地喊着"云丫头带朋友来啦",端上来的蚝烙冒着金黄的油花,撒在上面的芫荽还带着水珠。叶子学着云儿的样子蘸鱼露,却被咸得直皱眉,惹得她笑得直拍桌子:"山东人吃不了咸?那这盘普宁豆干给你,蘸韭菜水,清淡点。"

  邻桌的几个大叔在喝啤酒,猜拳声里混着潮汕话的调侃。云儿说他们在聊"最难忘的朋友",有个穿花衬衫的大叔说,他年轻时在广州打工,生病时是个山东工友背他去医院,现在每年还寄煎饼来。叶子听着,忽然觉得手里的豆干有了别样的味道。

  "你写的那首《榕江遇》,"云儿剥着皮皮虾,"我给谱了个调子,等下回去唱给你听。"她指尖被虾壳划了道小口子,叶子慌忙掏出创可贴,却笨手笨脚地撕不开包装。云儿抢过去自己贴好,笑着说:"原来山东大汉也有笨拙的时候。"

  夜风渐凉时,他们往饭店走。路过卖朥饼的摊子,云儿停下来买了两盒,"绿豆沙馅的给你爹娘,芋泥馅的留着你自己吃。"她掂了掂手里的盒子,"去年你寄的山东大馒头,我外婆蒸了三次才学会,说比广州的叉烧包有嚼劲。"

  叶子想起母亲收到朥饼时的样子,老太太对着包装上的潮汕纹样研究了半天,说"南方的点心连盒子都这么秀气"。他忽然掏出手机,翻出母亲和云儿外婆视频的截图——两个老太太一个说山东话,一个说潮汕话,靠着比划和字幕,居然聊了半个小时的家常。

  回到饭店时,走廊里的桂花香更浓了。云儿站在房门口,从包里掏出个布包递给她:"明天去茶园要走山路,这双胶鞋给你,我弟穿过的,干净着。"布包里还裹着双新袜子,标签上的潮汕话她特意标了拼音,"'胶己人'就是自己人,记住了?"

  叶子接过布包时,触到里面硬邦邦的东西,打开一看是本《潮汕方言词典》,扉页上写着"赠叶子:从此读得懂岭南的风"。他忽然想起自己出发前,往背包里塞了本《齐鲁文化简史》,此刻正躺在行李箱的最上层。

  "对了,"云儿转身要走时,忽然又回头,"你那首《致云》,我把它填成了潮剧的调子,等下录给你?"叶子还没点头,就听见她清唱起来,"黄河之畔有青衫,珠江月下遇红颜......"唱腔里带着潮剧特有的婉转,却把他写的直白句子,唱得有了九曲回肠的味道。

  回到房间,叶子把云儿给的东西一一摆开:胶鞋放在床脚,词典压在诗稿上,朥饼摆在窗台,正对着窗外的榕江。手机震动时,是云儿发来的语音,潮剧的调子混着她的笑声:"刚唱错了个字,明天当面唱给你听。"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索性起身翻开诗稿。最后一页空白处,不知何时被云儿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写着"揭阳的月亮,比屏幕里亮三分"。叶子拿起笔,在下面补了句"鄄城的星星,盼着和岭南的相逢"。

  第二天清晨,叶子被窗外的鸟鸣吵醒。拉开窗帘时,看见云儿已经站在楼下的榕树下,背着个竹编茶篓,穿着靛蓝色的采茶服。他抓起背包跑下楼,听见她喊:"快来,外公说早露茶最有灵气!"

  茶园在揭阳北郊的山坡上,漫山的茶树修剪得整整齐齐,像铺了层绿绒毯。云儿的外公戴着竹笠,正在茶丛间教她采茶:"两叶一心,要掐着摘,不能扯。"老爷子看见叶子,咧开嘴笑:"山东来的小诗人?云丫头总提你,说你写的诗比潮汕的工夫茶还耐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叶子学着他们的样子掐茶芽,指尖很快被茶汁染成了淡绿色。云儿在旁边笑他"笨手笨脚",却悄悄把自己采的嫩芽放进他的茶篓。"你看这茶丛,"她指着茶树底下交错的根须,"看着是分开的,底下早缠在一起了。"

  中午在茶园的竹棚里吃饭,外婆端来的白粥配着橄榄菜,简单却清爽。外公喝着自酿的米酒,说起年轻时跑船的事:"那时候没电话,跟家里报平安全靠信。有次在海上遇了风浪,以为回不来了,没想到靠岸时,收到家里寄来的信,说'茶花开了,等你回来摘'。"

  叶子忽然明白,为什么云儿总说"真正的情谊不怕远"。就像这漫山的茶树,根在地下紧紧相连;就像他和她,从微信对话框里的只言片语,到此刻共饮一壶茶,那些隔着时空的牵挂,早就在心里生了根。

  下午去韩江边看古桥时,云儿指着桥上的石狮子说:"这些狮子守了八百年,见过无数人来来回回,却总在原地等着。"叶子想起自己出发前,父亲往他包里塞的那包鄄城沙土,说"走到哪都别忘了根"。

  离别的前一晚,他们又去了进贤门城楼。卖潮剧唱片的老头还在,见了他们就招呼:"再来听听?刚放的《友谊歌》,老调子了。"弦乐声里,云儿忽然说:"其实第一次在论坛看到你的诗,就觉得像认识了很久的人。"

  叶子掏出那本《齐鲁文化简史》递给她:"这个给你,下次去山东,我带你看黄河。"云儿接过去,却从包里拿出个厚厚的信封:"我整理了这些年的歌词,都抄在上面了,给你当素材。"

  回到饭店,叶子翻开信封,里面除了歌词,还有张照片——是今天在茶园拍的,他和云儿站在茶丛间,笑得像个孩子。照片背面写着:"从微信到现实,不过是让屏幕里的星光,落在了彼此的眼底。"

  高铁驶离揭阳站时,叶子打开云儿给的歌词本。最后一页画着张简易的地图,从鄄城到揭阳,用红线连了起来,旁边写着"此线可长可短,长不过思念,短不过相见"。车窗外,榕江如练,正映着一轮初升的月亮,像极了他们初见时,隔着网络互相发送的那枚表情包。

  他忽然掏出手机,给云儿发了条微信:"揭阳的榕树叶,落在了山东的诗稿上。"很快收到回复,是个笑脸表情包,配文:"广州的木棉花,等着开在鄄城的春天里。"

  友谊长存,原是这般模样:不必时时在线,却总能在某个街角、某页诗稿、某口茶汤里,遇见那个早已刻进生命的人。就像揭阳的榕树根,在看不见的地下紧紧相握,在看得见的人间,枝繁叶茂,岁岁常青。而那些从微信蔓延到现实的情缘,早已越过网络时空,在岁月里长成了参天的模样。

  喜欢冰阳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