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秦书归来-《锦色映山河》

  一发烟花说明不了什么,那就多来几发,再不明白也该发现不对劲了,就算谨慎也会派人前来查看情况的。

  况且——

  “经略安抚使大人不明白,也会有人让他明白的。”谢云昭笑了笑。

  别人她不能保证,但老师一定能明白这烟花的意思。

  见谢云昭满脸笃定,众人便也放下了心。

  “东家,你说怎么做?我等跟着你行事。”

  “什么时候行动?”

  谢云昭摇摇头:“暂时不急,等时机成熟,我会通知你们。”

  她还要等秦书那边的消息。

  这狗男人,这么些天了,不会一点进展都没有吧?

  谢云昭在心中叹气,面上不显,对众人挥手道:“今晚就先散了吧,这雨停不了多会儿,马上又要开始下了,小心着凉。”

  众人只得拿着竹筒各自回放房,谢云昭也回到书房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看着纸上孔进宗三个大字,谢云昭伸着手指点了点。

  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了孔进宗,别的事就好办了。

  可惜她现在近不了孔进宗的身。

  而且就算近身,也不能保证能一举击杀。

  虽然她没和孔进宗交过手,不知他的实力,但其曾经能坐到兵马钤辖的位置上,如今又能统领几千人盘踞一方,必然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之流。

  要想杀死他,还得找准时机。

  ……

  晚来雨急,密密集集砸到树叶上,砸到地上,哒哒的马蹄声被夜色和雨声掩盖,悄然朝目的地逼近。

  长灵县城下了两天雨,终于在第三日放晴,城中一切如旧。

  直到第四日,城外终于有了消息。

  “秦大将军?”谢云昭看着长云惊讶问,随即又觉合理。

  长灵县被困也有好几天了,消息也该传出去了,秦大将军当然也该收到了消息。

  作为镇抚使,镇反平叛是他应尽之责,事关一城百姓,以秦大将军的性格,定然是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可知秦大将军带了多少人?”谢云昭问道。

  长云摇摇头:“这个属下没打探到,不过看孔进宗立刻派人增援了各城门的人,应该不少。”

  谢云昭颔首,皱眉不语。

  她看向西南方向,心中升起几分忧虑,秦书和宋莲,难不成任务失败了?

  秦书手里加上宋莲也才十七人,要对付孔进宗留在忠州的精锐,不是容易的事。

  况且孔进宗如今突然占领了长灵县城,还不知道他之前做了什么部署,这些都是未知的危机。

  在谢云昭担心之时,此刻长灵县城外,孔进宗正与秦孟衡成对峙之势。

  看着空地上独自高坐马上的秦孟衡,孔进宗眯了眯眼。

  “秦大将军,许久不见,身体可还康健?”他大喊道。

  秦孟衡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拿着大刀,闻言道:“托孔大人的福,在下身体尚好,只是不知孔大人此举,是为何?可是有什么误会?”

  听着这明知故问的寒暄之语,孔进宗不为所动,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而让下属将绑来的百姓押上来。

  那是个年轻的妇人,还有啼哭不止的孩童。

  孔进宗一把将那孩童提起来,压在城墙上,朝秦孟衡大喊:“秦大将军,本王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你若不退下,本王便将他扔下去!”

  他占领长灵县,公然反叛,不再稀罕朝廷封给他的捉杀使称号,便自称“天圣大王”,以此显示自己与朝廷作对的决心。

  孩童的啼哭声尖利刺耳,在城池上空回荡。

  秦孟衡眉目沉了沉:“孔大人也是有孩子的人,此举是否过于狠心?”

  孔进宗哈哈大笑:“狠心?我若不狠心,早在几年前就死了!秦大将军征战这么多年,杀的人不比我少,你不狠心?”

  他说着神色一厉,将哭得脸通红的孩童悬空提着,伸出城墙,喝道:“退,还是不退?”

  秦孟衡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调转马头,往林中奔去。

  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林后,孔进宗哈哈大笑起来,将手中孩童往地上一扔,孩童被摔痛,发出更大的哭声,他皱了皱眉,淡然道:“吵死了,杀了。”

  那边被堵着嘴一直流泪的妇人疯狂挣扎起来,一面摇头,嘴里发出“嗯嗯嗯”的声音,想要说什么,眼中满是哀求。

  看着她这幅模样,孔进宗来了兴致,上前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饶有兴趣道:“怎么,想让我留他性命?”

  妇人忙不停点头。

  孔进宗“啧啧”两声,上下打量她一眼:“但凡你有几分姿色,本王今日或许就放过他了。”

  妇人眼中浮现惊恐和绝望。

  “既然你这么舍不得他,你就陪他一起死好了。”

  孔进宗甩袖转身,轻飘飘道:“都杀了。”

  仿佛处置的不是两条人命,而是两张废纸。

  妇人和孩童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便倒在了血泊中。

  孔进宗慢悠悠地下了城楼。

  刚走了两步,上面便有人喊他:“大王,城外又有人来了!”

  又有人?

  孔进宗不悦地“啧”了声,有些恼怒,一个两个的,没完了!

  “那是谁?”

  他眯眼看着那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不太确定地问。

  “那不是秦大将军吗?”一旁的小兵挠挠头。

  孔进宗无言地闭了闭眼,一巴掌扇到他脸上:“这还要你说?本王问的是穿黑衣服的那个!”

  小兵捂着脸,低头请罪:“属下不知。”

  孔进宗踹了他一脚,也不指望他,径直朝城外大喊道:“来者何人?”

  那年轻男人闻言歪了歪头:“孔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姓秦,单名一个书字,字怀英。”

  秦怀英?

  秦怀英!

  这不就是那个杀了他得力副手的小子吗?

  秦孟衡的独子,秦怀英。

  仗着自己有个将军爹撑腰,敢不把他放在眼里,杀了他的人,还将他告到了提刑司,送到了圣前。

  他翻遍了长灵县,也没找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得到了他来的消息,这小子滑不溜秋逃了,让他一口气憋在心里。

  没想到啊,竟然送上门来了。

  “秦公子不好好待在家里玩乌龟,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秦书笑了笑,这是讽刺他缩头乌龟,听到孔进宗来长灵便逃跑了。

  “托孔大人的福,听说孔大人一直在找我,不得不跑一趟。”他含笑道。

  孔进宗冷哼一声,这小子难不成以为跟着爹来,他就怕了不成?

  他连秦孟衡都不放在眼里。

  “秦公子来得正巧,本王现下正好有空,不如进城喝杯茶?”

  秦书勾唇一笑,好整以暇,有恃无恐的样子:“我不进城,不如孔大人出来如何?”

  他这般态度,倒让孔进宗一时踌躇起来。

  他转头问身后的下属:“城门各处,可有什么异动?”

  下属摇头:“回大王,没有。”

  孔进宗松了口气,看向城外,秦书的泰然自若在他看来,便是强作镇定。

  “秦公子怕了?不敢进来?”

  “怎么会?”

  这天下就没有他秦书怕的东西,当然,蛇除外。

  “只是我有个朋友,也想与大人喝茶,但要大人亲自前来迎接,他才肯答应。”

  孔进宗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吩咐城墙上的弓手们张弓搭箭,正想开口让下属再带几个人质来,下一刻看到城外的情景笑容便僵在脸上。

  只见城外密林中一队人马陆续走出来,这队人马最前面,两匹马并列而行,每匹马上都坐着两个人,前面那人捆成粽子一般,被身后的人扣着脖子,一把匕首抵在其胸口。

  尽管相隔甚远,但那两个被捆成粽子的人化成灰孔进宗都认识。

  他怒极大喊:“秦怀英!尔敢!”

  秦书勾唇一笑,抬了抬手,毛豆和石头伸手将堵在两人嘴中的布巾扯出来。

  “爹!救我!”

  “爹!别管孩儿,杀了这狗贼!”

  被解放了嘴的两人立刻大喊起来。

  刚喊完就又被堵住了嘴。

  孔进宗撑着城墙的手攥紧,神色难看,他两个儿子都被活捉,出现在这里,说明什么?

  忠州!

  原来他谋划长灵县的时候,别人也在背后谋划他忠州大营。

  他看向秦孟衡,是谁说秦孟衡忠厚的?这根本就是个奸诈小人!

  一边假惺惺地派人给他传信,说什么希望能和平共事,共同清剿匪患,维护夔州路的太平,结果背地里,却派自己的儿子突袭他后方!

  “秦孟衡!你无耻!”孔进宗猛地捶了下城墙。

  骑着马沉默地立在秦书身旁的秦孟衡扯了扯嘴角,看了秦书一眼,到底没开口说什么,默认了孔进宗对他的指控。

  秦书嗤笑一声:“说无耻,孔大人敢认第一,这世上谁敢认第二?孔大人也太谦虚了。”

  孔进宗没空和他打嘴仗,沉声道:“你想如何?”

  “很简单,只要孔大人撤出长灵县便可。”秦书毫不客气。

  撤出长灵县?

  说得简单。

  孔进宗呵呵冷笑:“你觉得我是傻子?”

  长灵县便是他的筹码,只要他一日占领着长灵县,外面的人便一日不敢动他,他儿子也就是安全的。

  撤出长灵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秦书当然不认为孔进宗是傻子,孔进宗是个疯子,要对付疯子,就要比他更疯。

  “既然孔大人不愿意,那我也只能听从孔大人的意愿了。”

  他转头看向孔进宗的大儿子,见对方恶狠狠地瞪着他,不由微微一笑:“你看你爹不愿跟你喝茶呢。”

  说罢毫不犹豫拔出刀,寒芒一闪,鲜血喷溅,人从马上倒下去。

  秦孟衡神情微愕,皱眉低声道:“你疯了!激怒了孔进宗,遭殃的是城中百姓!”

  秦书道:“就算不激怒他,他难道就会对城中百姓以礼相待吗?你越在意,他越有恃无恐。”

  城墙上孔进宗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秦书一刀毙命,目眦欲裂:“康儿!”

  “秦书!尔敢!”

  秦书将沾着鲜血的刀落到他小儿子脖子上:“孔大人意下如何?”

  孔进宗气得胸膛起伏:“你有筹码,我就没有吗?”

  他怒喝道:“给本王带上来!”

  话音落下,很快有人压着几个城中的百姓上来,男女老弱皆有。

  孔进宗将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妇人压在城墙上:“秦书,放了我儿子!否则我就杀了她!”

  秦书垂了垂眼,遮住眼中的抱歉,再抬起眼来,神情变得漠然。

  “孔大人,我不是我爹,没有那等仁心慈悲,你用他们可威胁不了我。”他含笑道,眼中一片冷寂。

  秦孟衡转头看向秦书,想说什么,最终又闭上了嘴。

  作为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他自然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战争是残酷的,一时的仁慈只会让更多人丧命。

  他们要救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一座城。

  畏首畏尾,只会拉长战线,救不了想救的人,还会损耗自己的力量,到最后什么也做不了。

  他这个儿子,比他还要通透,更适合做统帅。

  他以前竟从未发现这点。

  在秦孟衡感慨间,城楼上孔进宗将几个人一一斩杀并推下城。

  见秦书当真不为所动,漠然而立,而秦孟衡也未开口阻止,不由暴跳如雷。

  他没想到,秦孟衡这个奸诈小人生出来的儿子,竟然是个铁石心肠。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他看着自己还剩下的唯一的儿子,胸口起伏着,慢慢冷静下来。

  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无非是感情深浅的区别,就像他,无论是别人杀人,还是自己杀人,心中都毫无波澜,因为那是与他无关的人,可面对自己的儿子被杀,就是心狠如他,也难以接受。

  秦家人也是人,他不信他们没有在意的人。

  可他们的家人,都在夔州,他总不能现在出城去夔州逮人。

  这城中,有谁是和秦书有关的人?

  有谁是能让秦书顾忌的人?

  段庭轩?

  听说他和秦孟衡是好友,两家常有往来,秦书在长灵颇得他照顾。

  不,以段庭轩的性子,若是被他拿来做威胁,定然不会就范,到时候威胁不成,还要生出麻烦来。

  除了段庭轩,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