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永熙新朝-《明末封疆》

  多尔衮率领的残兵败将,丢掉了几乎所有辎重、火炮,连掳掠来的金银财宝也大多遗弃在路上,只来得及带上少量最珍贵的细软和象征权力的印信。

  旗帜歪斜,盔甲不全,士兵们个个面如土色,惊魂未定,马蹄踏起的尘土中弥漫着失败和恐惧的气息。

  一路上,关于逃亡路线的争执在残存的将领中爆发。

  有人主张直接退往关外,回到盛京再图后计,声音中带着绝望的哭腔:

  “王爷!北京守不住了!魏阎王转眼就到!回老家吧!”

  也有人不甘心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北京,提议固守北京待援,或者退往山西与已投降清廷的明将的姜镶汇合,声音嘶哑而激动:

  “北京城高池深,岂能轻易放弃?烧了宫殿也不能留给明狗!”

  提到“烧宫殿”时,多尔衮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戾气,他回头望向越来越近的北京城廓,又看看身边稀稀拉拉的残兵,最终这疯狂的念头被更深的恐惧压了下去。

  他怕彻底激怒魏渊和汉人,引来不死不休的追杀。

  “来不及了!魏贼追得太紧!直出居庸关,回盛京!”

  多尔衮嘶哑地吼道,脸上肌肉抽搐,带着刻骨的怨毒和不甘。他明白,这次入关的宏图霸业,竟被那个叫魏渊的人,生生碾碎了!

  他恨李自成的不堪一击,更恨魏渊的狠辣决绝。

  五月二十五日,魏渊的大军兵临北京城下。

  旌旗蔽日,刀枪如林,那面“魏”字大纛在风中猎猎作响,散发着无形的威压。

  城头稀稀拉拉的清军守兵,他们多是投降的汉军旗和少量真满洲,看着城外无边无际、杀气腾腾的明军,吓得两股战战,面无血色。

  北京城内,早已暗流汹涌。

  自大顺军入城以来,连续的高压统治让百姓苦不堪言,人心思明。

  当“永熙皇帝”的旗号在通州战场响起,并通过各种渠道传入北京时,犹如在死水中投入巨石!

  那些躲藏起来的前明官员、士大夫们,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秘密聚集,焚香祷告,对着皇宫方向叩拜。

  “苍天有眼!太子殿下…不,是永熙皇帝!正统回来了!”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翰林在家中密室对着南方老泪纵横。

  “崇祯爷啊,您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大明气数未尽啊!”

  他们开始暗中串联,准备迎接王师。

  普通百姓也深有感触,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街头巷尾,人们交头接耳,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听说了吗?是太子爷!在魏大将军保驾下打回来了!”

  “魏阎王…不,魏大将军把鞑子和闯贼都杀败了!”

  “永熙…永熙…这年号好!咱们的皇上回来了!”

  许多人偷偷将珍藏的崇祯皇帝牌位、画像重新请了出来,供奉在隐蔽之处。

  一种期盼正统、渴望结束异族统治的强烈情绪在城内弥漫。

  而清廷任命的伪官们惶惶不可终日,紧闭府门。

  原本嚣张的八旗兵们也收敛起来,躲在家中瑟瑟发抖。市面萧条,但人心却前所未有地凝聚在“永熙”这面旗帜下。城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等那最后的爆发。

  五月二十六日,决定性的时刻来临。

  魏渊并未立刻强攻,只是陈兵城下,强大的军威如同实质般压迫着城内的守军和人心。

  城内的明朝遗民力量在“永熙”旗号的感召下,暗中联系了部分尚有良知的降将和守城军官。

  当看到城外军容鼎盛、士气如虹的明军,再想想魏渊在通州展现出的雷霆手段和“降者免死”的承诺,以及城内汹涌的民意,留守的极少数清军将领彻底丧失了抵抗意志。

  午时,德胜门在无数双期盼的眼睛注视下,缓缓地、沉重地打开了!

  没有激烈的战斗,没有玉石俱焚的抵抗。

  城门洞开的那一刻,阳光洒入城内,仿佛驱散了笼罩已久的阴霾。

  守城的士兵丢下武器,跪伏在道路两旁。自发聚集起来的百姓涌上街头,许多人忍不住失声痛哭,高喊着:

  “王师进城了!”

  “大明万岁!”

  “永熙皇帝万岁!”

  场面悲壮而感人。这是人心向背的胜利,是“永熙”正统招牌下凝聚力的体现。

  当魏渊亲率精锐甲士,护卫着永熙帝朱慈烺的车驾进入北京城,穿过熟悉的街道,最终抵达承天门时,朱慈烺掀开车帘,望着眼前巍峨的宫墙,百感交集。

  两个月前,他逃离这座已经陷落的都城,那是何等的绝望与凄凉。

  如今,他以帝王之尊,在万民欢呼和铁血雄师的簇拥下归来,身份已是天壤之别。

  他看到了残破的宫阙,也看到了劫后余生、饱含热泪望着他的百姓。

  少年的脸上有着超越年龄的凝重,他紧紧握着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心中默念:

  “父皇…儿臣回来了…这江山,儿臣定要守住!”

  按照极其特殊的恩典和彰显不世之功的荣耀,魏渊被特许骑马直至紫禁城核心区域!

  在无数军民敬畏的目光中,他身着玄甲,外罩象征统帅身份的大红织金蟒袍,腰悬御赐宝剑,骑着一匹神骏的乌骓马,缓缓穿过午门,踏上了太和门广场的御道!

  马蹄踏在金砖上,发出清脆而威严的响声。

  阳光照射在他冰冷的玄甲上,反射出肃杀的光芒,大红蟒袍在风中翻飞,如同燃烧的火焰。这一刻,他不是臣子,而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再造乾坤的盖世英雄!

  他的身影与巍峨的宫殿融为一体,象征着这个新生王朝最坚实的武力柱石。所有在场官员、将士、宦官,无不屏息凝神,被这无上的威仪所震慑。

  五月二十八日,紫禁城,奉天殿。

  这是经过宫人日夜紧急清扫布置后的庄严时刻。

  天未亮,庄严肃穆的钟鼓声便响彻九重宫阙,宣告着新帝登基。

  丹陛之下,卤簿仪仗陈列整齐,旌旗猎猎。

  幸存的、新归附的以及紧急从南方赶来的文武百官,身着根据新朝礼仪赶制的朝服,按品级肃立于御道两侧。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硝烟尚未散尽的混合气息,提醒着所有人这权力更迭背后的血与火。

  吉时到,礼乐大作。

  少年天子朱慈烺,身着十二章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面容肃穆,在魏渊及一干经历了血火淬炼的重臣的簇拥下,缓缓登上丹陛,步入奉天殿。

  他的步伐沉稳,目光坚定,虽显稚嫩,但眉宇间已有了帝王的威仪。

  当他最终坐上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髹金雕龙宝座时,殿内殿外,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浪直冲云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部尚书庄严宣读即位诏书,昭告天下,改次年为“永熙”元年。诏书中痛陈国难,褒扬忠烈,宣布大赦、蠲免赋税、抚恤阵亡将士家属等新政。

  一个在血与火中涅盘重生、寄托着中兴希望的“永熙”时代,正式拉开了帷幕。

  同日晚些时候,一场迟来的、盛大的葬礼在昌平天寿山思陵举行。

  这是以帝王之礼重新安葬先帝崇祯皇帝及周皇后。

  那位曾跟安排崇祯入殓、侥幸活下来的老太监,此刻穿着整洁的孝服,捧着先帝的牌位,默默的走在送葬队伍之中。

  看着眼前规制远超当初草草下葬时的梓宫、浩大的仪仗、肃穆的百官,他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他想起了煤山的歪脖树,想起了先帝自缢前那绝望而刚烈的眼神,想起了那段黑暗无光的日子。

  如今,太子登基,国贼败退,先帝终于能享帝王身后之尊荣,他心中积压的悲愤、屈辱和压抑,终于化作了此刻的恸哭和一丝欣慰。

  梓宫缓缓放入精心修葺的地宫。

  新帝朱慈烺亲临主祭,率文武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礼。哀乐低沉,白幡招展。

  礼部官员宣读追谥册文,尊崇祯皇帝为“绍天绎道刚明恪俭揆文奋武敦仁懋孝烈皇帝”庙号“思宗”。

  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对这位末世天子复杂命运的感慨和对其以身殉国气节的崇高敬意。

  当最后一捧土落下,阳光穿透乌云,照耀在新立的巨大石碑上,仿佛在告慰这位刚烈皇帝的在天之灵。

  登基大典结束,奉天殿内喧嚣渐歇。永熙帝朱慈烺站在高高的丹陛之上,接受百官的朝贺。

  而那位一手托起这新朝基业的魏渊,则静静地侍立在新君御座旁侧稍后的位置,与皇帝一起接受着百官的朝贺。

  奉天殿的钟鼓余音似乎还在紫禁城上空萦绕,新帝登基的喜庆气氛尚未完全散去,一份份加急军报便如同冰冷的铁锥,接连不断地刺破了这初生的希望,重重砸在刚刚草创的永熙朝廷案头。

  乾清宫西暖阁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弥漫的凝重。

  少年天子朱慈烺身着常服,眉头紧锁,目光在巨大的舆图上来回扫视。

  他的对面,魏渊一身玄色常服,身影依旧挺拔如山,但眼神深处,是比战场更深邃的忧虑。

  “陛下,诸位大人,局势比我们想象的更为险恶。”

  新任兵部尚书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他手中的塘报仿佛有千钧之重:

  “多尔衮败归盛京后,并未消沉,反以雪耻为名,大肆整军!趁我主力回师京师,辽西空虚之际,清军悍然东进!辽阳、锦州接连陷落!守军或死战殉国,或力竭溃散清虏如入无人之境,劫掠焚烧,迁民实边!如今,我大明辽东防线,已被压缩至山海关一隅!宁远、前屯等堡孤立无援,危如累卵!整个辽河平原,膏腴之地,几尽沦于胡虏之手!辽东几乎丧失殆尽矣!”

  兵部尚书的指尖重重戳在舆图上辽西那片迅速被象征清军的黑色标记覆盖的区域,声音悲愤。

  魏渊沉声道:

  “如果不是远在朝鲜的李定国出兵过江策应,吸引多尔衮的火力,只怕山海关方向的压力会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