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迁安阻击-《明末封疆》

  迁安县郊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负责殿后侦察的骑兵哨探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到魏渊马前,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喷着粗重的白气。

  “大人!后方发现追兵!人数百骑以上,清一色轻骑,打‘李’字旗号!据此已不足二十里!速度极快!”

  哨探的声音带着喘息和一丝凝重。

  魏渊勒住马头,目光如电般扫过前方隐约可见的迁安县轮廓,再望向更东方,过了迁安,便是青龙河,再往东,就是山海关那如同巨龙般盘踞的巍峨身影!

  希望近在咫尺,但身后追兵的速度远超他的预估。

  几辆马车,成了沉重的负担,严重拖慢了整体速度。

  “李奉之!”

  魏渊果断下令。

  “末将在!”

  李奉之立刻策马上前。

  “你率五十骑!护送所有马车及家眷,立刻启程!目标迁安县城东门,穿城而过,不要停留!直奔青龙河渡口!务必在明日午时前进入山海关防区!”

  魏渊的声音斩钉截铁。

  “大人!您……”

  李奉之看向魏渊,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执行命令!”

  魏渊不容置疑地打断他。

  “我率另外五十骑留下断后!为你们争取时间!另外,立刻派出两名最快的骑手,持我印信,火速赶往山海关求援!告诉他们,危在旦夕,请他速发精骑接应!快去!”

  “末将领命!”

  李奉之深知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抱拳应诺,立刻点齐人马,护着马车队,扬起一片烟尘,加速向迁安县城方向冲去。

  看着马车队渐渐远去,魏渊深吸一口气,调转马头,目光投向身后那条烟尘初起的官道,眼神冰冷如铁。

  “弟兄们!”

  他对着留下的五十名亲卫铁骑喝道。

  “随我来!找个‘好地方’,请后面的‘朋友’吃顿‘断头饭’!”

  迁安县衙废墟

  魏渊选择的“好地方”,是迁安县衙门前那片相对开阔的广场。

  县城早已十室九空,县衙大门洞开,里面一片狼藉,显然也经历了洗劫。

  魏渊并未选择伏击,而是堂而皇之地在官道正中央列阵!五十名铁骑,如同五十尊钢铁雕塑,在县衙残破的飞檐斗拱映衬下,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下马!”

  魏渊下令。

  “给马喂水喂料,让它们歇足脚力!半个时辰后,我们要靠它们冲杀!”

  士兵们立刻执行。卸下马鞍,取出精料豆饼和水囊,精心照料着这些生死与共的伙伴。

  战马们打着响鼻,贪婪地咀嚼着食物,恢复着长途奔袭消耗的体力。

  魏渊则带着几个人走进了空荡荡、一片狼藉的县衙大堂。

  昔日象征朝廷威信的地方,如今只剩下散落的公文、破碎的桌椅和厚厚的灰尘。

  “搜搜看,有没有能吃能喝的。”

  魏渊吩咐道。

  士兵们很快有了发现。

  后衙厨房的灶台虽然冰冷,但角落里居然还藏着几只没来得及带走的肥鸡!米缸里也有些残余的糙米。更令人惊喜的是,在县太爷卧房的床底下,翻出了两瓶尚未开封的瓷瓶酒!

  看标签,竟是上好的高粱烧!

  “嘿!大人!有肉有酒!”

  士兵们喜出望外。

  魏渊眼中也闪过一丝亮光:

  “好!架火!做饭!吃饱了再砍人,有劲!”

  残破的县衙后院很快升起了炊烟。

  士兵们麻利地宰杀肥鸡,拔毛洗净,剁成大块。

  有人找来一口还算完好的铁锅,架在临时垒起的灶上。

  没有油,就用现成的猪皮润润锅,然后煮鸡,撒上一把从废墟里翻出的粗盐。糙米也被淘洗干净,煮了一大锅饭。

  虽然简陋,但在经历了连夜的奔逃和即将到来的血战前,这热腾腾的食物香气,足以让人精神一振。

  那两瓶好酒被魏渊亲自打开,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他给每个士兵的碗里都倒上一点,不多,刚好够润喉暖身。

  “弟兄们!”

  魏渊端起粗瓷碗,碗中是清澈烈性的酒液。

  “此酒,敬过往!敬大明!敬我们死去的袍泽!也敬我们自己!”

  “干!”

  “干!”

  五十个粗粝的声音低沉地应和着,没有豪言壮语,只有视死如归的决绝。

  众人仰头,将碗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一股热流从喉咙直冲而下,驱散了寒意,更点燃了胸中压抑的怒火和战意!

  随后是沉默的进食。

  鸡肉煮得有些柴,米饭带着焦糊味,但每个人都吃得很快,很认真,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只有咀嚼声、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部压抑而肃杀的默片。

  没有人说话,都在积蓄着最后的力量。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碗筷被随意丢在地上。

  魏渊第一个站起身,走到自己的战马旁。

  他仔细地检查着马鞍的每一个搭扣,抚摸着战马油亮的鬃毛。然后,他拿起自己的头盔——那是一顶精铁打造、带有狰狞面甲的明将兜鍪,缓缓戴在头上。

  面甲落下,只露出一双冰冷、锐利、如同深渊寒潭般的眼睛。

  “披甲!”

  “上马!”

  命令简短有力。

  五十名士兵如同被按下了开关,动作整齐划一。

  沉重的山文甲叶碰撞发出铿锵之声,精良的雁翎刀、长柄斩马刀纷纷出鞘,在熹微的晨光中闪烁着致命的寒芒。他们沉默地翻身上马,牵动缰绳。

  五十匹恢复了些许体力的辽东骏马打着响鼻,不安地刨动着蹄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那沸腾的杀意。

  魏渊一夹马腹,战马越众而出,停在官道的最中央。

  身后,五十名铁骑如同展开的黑色羽翼,在他两侧一字排开,形成一道钢铁的壁垒。

  晨风掠过残破的县衙,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

  魏渊横刀立马,那柄跟随他征战多年的精钢长刀,刀尖斜斜指向地面,冰冷的光泽仿佛能冻结空气。

  他如同一尊来自地狱的战神塑像,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那注定到来的血色风暴。

  李过心急如焚!

  他率领的两百老营轻骑,如同锋利的箭矢,在官道上狂飙突进。

  沿途询问零星逃难的百姓,都证实了确实有一支带着马车的队伍刚刚经过,方向直指迁安、山海关!

  “快!再快!一定要在他们渡河前追上!”

  李过不断催促,他知道一旦让对方渡过青龙河,进入山海关守军的视野范围,再想拦截就难如登天了。

  前方就是迁安县城。

  官道在此变得开阔平坦。李过正欲下令加速穿过县城,前方的尖兵斥候队伍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甚至出现了混乱的迹象。

  “怎么回事?!”

  李过心头一凛,厉声喝问。

  一名斥候百户脸色凝重地策马奔回,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

  “将军!您……您快去前面看看!”

  李过眉头紧锁,一夹马腹,带着亲卫冲到队伍最前方。

  当他的视线越过前方略显慌乱的斥候,看清官道上的景象时,饶是李过身经百战,见惯了尸山血海,瞳孔也骤然收缩,一股寒意夹杂着强烈的压迫感瞬间攫住了他!

  就在迁安县城外,官道最开阔的正中央!

  五十骑!

  仅仅五十骑!

  他们如同钢铁浇筑的壁垒,静静地矗立在晨光与尘埃之中。清一色明军制式的精良山文甲,在初升的朝阳下反射着冰冷坚硬的光泽。

  马匹高大雄健,骑士端坐如山。没有喧哗,没有骚动,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实质般的沉默杀气,如同无形的浪潮,扑面而来!

  而为首那人!

  头戴狰狞的覆面铁盔,只露出一双冰冷如万年寒冰的眼睛。

  身披玄色大氅,内衬精良锁子甲,手持一柄造型古朴却杀气四溢的长柄战刀,刀尖斜指地面。

  他就那样随意地坐在马背上,却仿佛是整个战阵的灵魂,是这五十骑凝聚而成的杀戮意志的化身!

  李过的呼吸为之一滞!

  他是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悍将,对危险和气势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仅仅一眼,他就知道,挡在前面的,绝非等闲之辈!那是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来的、真正的百战精锐!

  为首那员将领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渊渟岳峙、视千军万马如无物的气势,更是让他心头警铃大作!

  “魏……渊?”

  李过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其实李过是见过魏渊的,只不过他当时丝毫没有在意,在那个破庙、那个雨夜,同他交手的年轻人,正是如今的魏渊。

  但李过能感受到那种压迫感,除了这位传说中的辽东霸主,还有谁能仅凭五十骑,就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横亘于两百精骑之前?还有谁能拥有如此迫人的威势?

  一股巨大的压力笼罩在李过心头。

  他知道恶战就在眼前!而对手的强大,远超他的想象!

  时间仿佛凝固。

  五十名披坚执锐的辽东铁骑,如同沉默的礁石,横亘在两百名大顺轻骑的洪流之前。

  无形的杀气在空气中碰撞、激荡,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过紧握着缰绳,手心沁出冷汗。

  他死死盯着对面那如渊渟岳峙的五十骑,尤其是为首那员覆面铁将。

  对方装备精良,甲胄厚重,显然是能冲阵破坚的重骑兵核心。自己这边虽有两百轻骑,速度占优,但若贸然发起冲锋,在开阔地正面硬撼这支以逸待劳、装备碾压的重骑,即便能胜,也必然是惨胜!

  更遑论对方主将身上那股令人心悸的气势,让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他需要时间思考,权衡利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对面阵中,那员覆面铁将,魏渊,似乎看穿了李过的犹豫。

  他忽然动了!

  没有号令,没有征兆。

  魏渊轻轻一磕马腹,他那匹神骏异常的黑马,踏着沉稳而充满力量感的步伐,缓缓地、独自一人,从钢铁壁垒中踱了出来。

  阳光洒在他冰冷的铁甲上,反射出刺目的寒光,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李过和他手下骑兵的心头,瞬间成为了整个战场的绝对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