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魏渊进京(四)-《明末封疆》

  府中其他仆役丫鬟,也未能幸免。

  稍有姿色的女子被士兵拖到暗处施暴;男丁则被强迫搬运财物;稍有反抗或动作稍慢,便是一顿拳打脚踢,甚至当场格杀!

  昔日显赫的阁老府邸,彻底沦为了人间炼狱,上演着权力倾覆后最残酷的清算与掠夺。

  当魏渊率领百骑终于冲到晋国公府所在的街巷时,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万幸!

  晋国公府那巍峨的府门虽然紧闭,但尚未被破坏!

  门口也没有闯军士兵聚集的迹象!

  显然,这片顶级勋贵聚集的区域,暂时还未被刘宗敏那帮红了眼的“打粮”部队重点光顾,或者因为某些原因被暂时“忽略”了。

  “吁——!”

  魏渊猛地勒住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他翻身下马,几步冲到紧闭的朱漆大门前,用力拍打门环!

  “砰砰砰!”

  沉重的敲门声在混乱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兀。

  门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显然,府内的人早已被外面的乱象吓破了胆。

  “开门!是我!魏渊!”

  魏渊沉声喝道,声音穿透门板。

  门内似乎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

  过了片刻,一个带着极度惊恐和迟疑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谁?国公爷?不可能,国公爷在辽东。。。”

  “蠢材!连本国公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快开门!”

  魏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急迫。

  门内的声音似乎顿住了,随即是难以置信的激动和颤抖:“真、真是国公爷?!快!快开门!!”

  沉重的门栓被迅速拉开,两扇朱漆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门内,管家周义那张布满惊恐、泪痕和难以置信惊喜的脸露了出来!

  当他看清门外站着的,正是风尘仆仆却目光如炬的魏渊时,眼泪瞬间涌出:

  “师傅!真的是您!老天开眼啊!!”

  他猛地拉开大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夫人呢?孩子们呢?!”

  魏渊一步跨进府门,急声问道,目光急切地扫向府内。

  府内虽然气氛紧张,仆役们手持棍棒刀枪,显然是临时武装起来的,躲在影壁后,但秩序尚存,没有遭受劫掠的痕迹,为首的是一身戎装的徐飞燕。

  “夫君!”

  一个温婉而带着无尽担忧和惊喜的声音传来。晋国公夫人苏月娥,在两名贴身丫鬟的搀扶下,快步走出内院。她发髻有些散乱,脸色苍白,显然也经历了巨大的惊吓,但看到魏渊的瞬间,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光芒,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

  魏渊一把抱住月娥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在这末日般的乱世,在这刚刚经历生死时速的奔袭之后,能见到家人平安无恙,那份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温情,瞬间冲垮了魏渊所有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

  “没事了……我回来了……没事了……”

  魏渊抱着月娥,轻声安抚,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

  而月娥这位坚强的国公夫人,此刻也到了绷不住的时刻。

  她摇摇头,泪水终于滑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魏渊的手,仿佛抓住了唯一的依靠。

  魏承志也靠了过来,两人紧紧依偎在府门内的影壁前。

  仆役们看着这温情的一幕,也忍不住偷偷抹泪。

  这一刻的团聚,是乱世烽火中唯一的光亮,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力量源泉。

  然而,这劫后余生的温情与宁静,脆弱得如同晨露。

  “砰!砰!砰!”

  “开门!快开门!里面的人听着!奉大顺权将军刘侯爷之命!查抄逆产!识相的立刻开门!否则格杀勿论!!”

  一阵更加粗暴、更加嚣张的砸门声和叫嚣声,如同惊雷般在府门外炸响!伴随着沉重的撞击声,显然外面的人已经开始用东西撞门了!

  府内刚刚升起的暖意瞬间被冻结!

  所有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苏月娥的手瞬间变得冰凉,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恐惧。

  魏渊脸上的温情瞬间消失,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刀!

  他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手,示意她带孩子们退后。

  他缓缓转过身,面向那扇正在被猛烈撞击、发出不堪重负呻吟的府门,周身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凛冽杀气!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而且,是刘宗敏的人!

  京师

  原田弘遇宅邸

  雕梁画栋的厅堂内,弥漫着酒气和一种暴发户式的奢靡。

  大顺权将军、汝侯刘宗敏敞着怀,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正与心腹悍将谷可成对饮。

  上好的官窑瓷碗里盛着不知从哪个王府抢来的陈年佳酿,却被他们如饮白水般灌下。

  “他娘的!”

  刘宗敏将酒碗重重顿在嵌螺钿的紫檀木桌上,震得碗中酒液四溅。

  “都说京城是花花世界,娘们儿赛天仙!这才几天?玩来玩去也就那么回事,没劲!比咱在西安玩的花魁强不了多少!”

  他脸上带着一股子意兴阑珊的戾气。

  谷可成脸上挂着谄媚又带着点下流的笑容,凑近了些:

  “大哥,你这眼光啊,得往高处抬抬!不能还跟咱们刚起事那会儿,打进个县城就盯着那些土财主家的闺女。”

  刘宗敏斜睨他一眼,笑骂:

  “兔崽子!再往上抬?那不就抬到皇宫里去了?老子再浑,也不能跟闯王大哥抢食啊!那不是找死吗?”

  “哎哟我的大哥!”

  谷可成忙不迭地摇手,挤眉弄眼。

  “咱哪敢有那心思!我是说…你往下看那么一点点。。。”

  他用手指比划着。

  “就一点点!得往那些王公大臣、顶了尖儿的勋贵府邸里去掏啊!我跟你说,今天我手下崽子们掏了好几家尚书、侍郎的府邸,啧啧啧!那里面藏着的娘们儿,俺的亲娘哎!真他娘的水灵!带劲!那皮肤白的,那身段软的,啧啧啧……”

  刘宗敏被他说得心痒难耐,一股燥热从小腹升起,双眼放光:

  “真有这事?!你小子就顾着自己快活!也不想着点大哥我?不够意思!”

  谷可成哈哈大笑,拍着胸脯:

  “大哥莫慌!兄弟我能忘了你?早安排好啦!晋国公府!听说过没?江南来的那个头牌,叫陈圆圆的,就在他府上!那可是闭月羞花,倾国倾城!还有那个才女柳如是,据说也是人间绝色!今晚,兄弟就给大哥来个‘双响炮’!保管让大哥舒坦!”

  “哈哈哈!好!好兄弟!还是你懂我!靠谱!”

  刘宗敏顿时心花怒放,端起酒碗跟谷可成重重一碰,仰脖干了,发出一阵志得意满的淫笑。

  他抹了把嘴边的酒渍,忽然又皱起眉头:

  “晋国公?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谷可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大哥,这京城里的国公、侯爷多如牛毛,死一个少一个,管他是谁呢!金银财宝和美人儿才是正经!”

  “对!管他娘的是谁!干他!”

  刘宗敏的疑虑被美色冲散,再次举碗,眼中只剩下贪婪的火焰。

  “干!今晚老子要尝尝这京城顶级花魁的滋味!”

  紫禁城武英殿

  昔日崇祯皇帝召见臣工、批阅奏章的地方,此刻气氛压抑。龙椅上铺着明黄色的锦垫,但坐在上面的李自成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远不如他骑在马背上那般从容威严。

  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一种新主入主的生疏与紧张。

  仅存的少数老太监垂手侍立角落,大气不敢出,动作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新主子。

  殿门内外,肃立着李自成最核心的老营亲卫,甲胄鲜明,眼神锐利,警惕地注视着一切。

  李过站在御阶下,正向李自成汇报着内城的情况,脸色凝重:“叔父,情况很糟。刘侯爷的‘追赃助饷’搞得太狠了!他手下那些兵,尤其是谷可成那几营,简直像饿疯了的狼!见府就闯,见人就抓,拷打勒索,杀人放火,抢夺妇女……内城已经乱成一锅粥,哭声震天!魏藻德、陈演这些前明阁老被拷打得死去活来,家眷也遭了殃,再这样下去,人心就彻底散了!我劝过,但刘侯爷根本听不进去!”

  李自成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拳头在龙椅扶手上无意识地握紧,指节发白。

  “这个刘宗敏!”

  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出来。

  “朕说过他多少次!要收敛!要安抚人心!这才进城两天,他就把朕的话当耳旁风!如此酷烈,是要把前明官绅都逼跑吗?!”

  他猛地一拍扶手,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吓得旁边的太监一哆嗦。

  “陛下息怒!”

  洪承畴适时地站了出来,他穿着大顺的官服,但神态依旧带着前明重臣的沉稳。

  他深深一揖,语气恳切:

  “李过将军所言极是。陛下初登大宝,定鼎京师,根基未稳。当务之急是收拢人心,特别是那些前明勋贵大臣。若一味以酷刑追索,恐生大变,失尽北地士绅之心啊!”

  他顿了顿,特意加重了语气。

  “尤其是……晋国公魏渊!老臣听闻,其家眷尚在城中。魏渊此人,非同小可!他坐拥辽东近十万精锐铁骑,扼守山海关外咽喉要道,实乃辽东霸主!其态度,直接关乎我大顺东北边防之稳固,甚至,关乎京师之安危!陛下,对晋国公府,万不可等闲视之,当以最高规格礼遇安抚,绝不可使其家眷有丝毫损伤!否则,恐招致滔天之祸!”

  牛金星和宋献策闻言,脸色都是一变,立刻上前附和:

  “洪大人所言甚是!陛下,晋国公魏渊乃国之柱石,其家眷安危,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立刻妥善保护!”

  宋献策更是急切,他想起了当年魏渊对其家族的援手之恩:

  “陛下!微臣深知晋国公为人,重情重义。若其家眷在京有失,必成死仇,再无转圜余地!恳请陛下速速下旨!”

  李岩等一些与魏渊有旧交的将领也纷纷点头。

  李自成眉头紧锁,洪承畴的话像重锤敲在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