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魏渊进京(二)-《明末封疆》

  “等着瞧吧,好日子?我看悬!听说皇城里都杀疯了,那些没卵子的太监倒是硬气,死战不退……”

  “嘘!小声点!”

  把总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别瞎议论!新主子还没正式派人来接管呢!咱们现在就是混一天算一天,等新上司来了,让干啥就干啥,别惹事就行!”

  几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话题从城内的巨变、太监死守皇城、新朝的前景,到哪家粮店可能开门、自己这点微薄的“反正”功劳能换多少赏银。

  气氛沉闷而懈怠,完全没有战时的紧张感。

  大顺军的主力此刻正忙着接收内城、皇城,清点府库,弹压可能的不稳,像东便门这样位置偏僻、战略价值不大的小门,根本不在优先序列。

  派来接管防务的队伍?连影子都还没见着。这就形成了一个短暂而宝贵的权力真空。

  就在守军们闲得发慌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城门附近的沉闷!

  “嗯?有马队!”

  把总立刻警觉地站了起来,探头向外望去。

  只见官道尽头,烟尘微起,一队约莫百余人的骑兵正朝着东便门疾驰而来!

  速度极快,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这些骑兵的装束有些奇怪,外面套着普通百姓的粗布衣服,但内里似乎隐约有甲胄的轮廓,马匹虽然卸掉了华丽的马铠,但骨架雄健,神骏异常,绝非普通驽马!

  尤其为首几人,虽用布巾包着头脸,但那股子久经沙场的彪悍之气和策马奔腾的凛冽气势,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站住!来者何人?!”

  一个愣头青似的新兵,大概是急于在新朝表现,下意识地就想上前阻拦盘问。

  “啪!”

  旁边的老兵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狠狠拽了回来,低声呵斥道,声音都变了调:

  “你他娘的找死啊?!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人家骑的那是什么马?!那是上等的战马!再看那气势,是咱们这些降兵能比的吗?!这肯定是闯王手下哪个大将的亲兵!有紧急军务!你上去拦?嫌命长了?!”

  老兵的话如同冷水浇头,让那新兵瞬间吓出一身冷汗,腿肚子都软了。

  “快!快!把拦马桩推开!都跪下!低头!别乱看!”

  把总也反应过来了,慌忙下令,声音带着惶恐。他深谙乱世生存之道:宁可不作为,也绝不能得罪惹不起的人!

  几个守兵手忙脚乱地将挡在城门洞前的简易拒马和木桩推开,然后和把总一起,齐刷刷地跪倒在城门两侧,头深深地埋下去,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马蹄声如雷,瞬息即至!

  魏渊一马当先,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路边跪伏如鹌鹑的守门降兵。

  看着他们那副诚惶诚恐、畏缩如鼠的模样,再联想到他们在闯军兵临城下时开城投降的“壮举”,魏渊心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这些兵卒毫无血性,笑的是乱世之中,小人物的生存智慧有时就是这么卑微和直接。

  他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毫无波澜,连马速都未曾稍减,如同一阵风般,带着身后百余骑精锐,轰然冲过了敞开的东便门!

  一进入外城区域,魏渊立刻沉声下令:

  “加速!保持队形!目标内城晋国公府!不得停留!”

  “是!”

  牛金、李奉之低声应命,立刻将命令传递下去。

  百余骑猛然提速!

  沉重的马蹄踏在外城相对宽阔但略显冷清的街道上,发出更加密集的轰鸣!

  他们保持着紧凑的冲锋队形,无视了街道两旁偶尔出现的、或惊恐或麻木的行人目光,如同一条黑色的利箭,直插内城方向!

  魏渊的策略非常明确:灯下黑!快刀斩乱麻!

  他深知李自成军队的现状。

  数十万大军骤然涌入京城,内部派系林立,刘宗敏、田见秀、李过等各领强兵,权力结构尚未稳固,指挥系统必然混乱。

  加上忙着接收皇宫、府库、弹压内城、清点战利品、安抚或镇压勋贵大臣,对外城尤其是非主干道的控制力必然薄弱。

  许多小股部队可能还在认路,或者忙着“打粮”劫掠富户。

  他这支伪装成“有紧急军务”的“闯军精锐”小队,只要速度够快,气势够足,不主动招惹大股部队,反而能在混乱的缝隙中穿行无阻!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外城的景象与内城、皇城的惨烈不同,呈现出一种畸形的、劫后余生的“平静”。

  大部分商铺都紧闭着大门,门板上贴着歪歪扭扭的“顺民”字样。

  街道上行人稀少,且都行色匆匆,面带惶恐。偶尔能看到一队队穿着杂色衣服,部分是原明军降兵,部分是闯军二线部队的士兵在巡逻,或者围在一些大户人家的门口,吵吵嚷嚷,显然是在“接收”或“征用”。

  当魏渊这队气势汹汹、目标明确的骑兵高速掠过时,那些巡逻队或正在“办事”的士兵,大多只是疑惑地抬头看一眼。

  看到对方彪悍的气势、精良的马匹以及那种目中无人、直奔某个重要目标的架势,下意识地就以为是刘侯爷或者哪位大将的亲兵在执行紧急任务,根本无人敢上前盘问阻拦!

  甚至有些机灵的,还主动让开了道路。

  “快!再快一点!”

  魏渊心中默念,目光死死锁定前方越来越近的内城城墙和隐约可见的晋国公府方向。

  时间就是生命!他必须在更大的混乱爆发或者闯军彻底掌控全城之前,找到他的家人!

  夜色如墨,笼罩着刚刚经历巨变的北京内城。

  崇文门外,田见秀麾下负责把守这座重要内城入口的士兵们,正围着一堆篝火,烤着不知从哪弄来的肉食,嘴里骂骂咧咧。

  “他娘的!真晦气!让咱兄弟守这破门,风吹日晒的!你看看人家刘侯爷的人,这会儿不定在哪家大宅子里搂着娇小姐快活呢!”

  “就是!听说老营(李自成亲兵营)的人直接进了皇城,那金银财宝,啧啧……”

  “田将军也是,太老实!跟刘侯爷争一争啊!再不济,让咱们去抄几个大户也好啊!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屁油水没有!”

  “少说两句吧!让田将军听见,有你好果子吃!……诶?有动静!”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骑兵在夜色中显露出轮廓,速度不减,直奔城门而来!

  “站住!什么人?!”

  负责警戒的小头目立刻站起身,厉声喝道,同时示意手下几个士兵上前阻拦。

  他心里也憋着火,正好拿这不开眼的家伙撒撒气。

  然而,那队骑兵恍若未闻,速度丝毫未减!

  马蹄声越来越响,如同闷雷滚近!一股无形的、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扑面而来!

  小头目心头一凛,这气势……绝非普通散兵游勇!

  “抄家伙!拦住他们!”

  小头目瞬间收起轻视,拔出腰刀,厉声下令!几十名守城士兵立刻紧张地拿起长矛、弓箭,在城门洞前勉强列阵,拦住了去路。

  两股人马在崇文门外对峙起来,气氛陡然紧张!

  牛金握紧了藏在粗布袍下的沉重狼牙棒,肌肉紧绷,眼神如野兽般扫视着拦路的士兵,只等魏渊一声令下,就要大开杀戒!

  李奉之的手也悄然按在了腰间倭刀的刀柄上,气息变得冰冷而危险。百余名伪装的家丁亲卫,虽未亮兵刃,但人人挺直了腰背,一股肃杀之气无声弥漫。

  城防小头目看着对方虽衣着混杂,但队列森严,人人目光锐利,尤其是为首那几人散发出的压迫感,让他心里直打鼓。

  这架势,不像是散兵,倒像是……精锐!而且这些骑兵能进入到内城,还能大摇大摆的往内城里闯,绝对不是一般人!

  他不敢再托大,强压下怒气,客气地抱拳,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兄弟,你们是哪部分的?深夜入城,可有旗号或信物?职责所在,还请见谅,也好让小的们交个差不是?”

  魏渊驱马上前一步,越过牛金。他依旧用布巾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在火光映照下锐利如鹰的眼睛。

  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用一种居高临下、带着明显不悦和质问的语气,沉声反问,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这一句反问,中气十足,充满了上位者的自信和审视,仿佛在质问自己的下属!

  那小头目被这气势所慑,态度更加谦卑,腰弯得更低了:“回……回将军的话,小的们是田见秀田将军麾下,奉命在此守卫崇文门……”

  “田见秀?”

  魏渊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浓浓的不满和一丝讥讽。

  “哦,原来是田副爷的人啊,我当是谁呢,都敢拦我了?看来进了京,胆子都肥了?!我大哥李过,我姓高。”

  “啊?!”

  小头目吓得魂飞魄散!对方直呼田将军的外号,语气如此不敬,还带着问责的意味!

  而且还提到了李过,这身份……绝对不一般!他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脑子里飞速盘算着闯营高层有哪位将军是这般脾气和口吻?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想借着火光看清对方的面容,但夜色和布巾的遮挡,只让他看到一个轮廓分明的下颌和那双深不见底、寒光凛冽的眼睛。

  就在他惊疑不定、犹豫着要不要硬着头皮再问清楚时,魏渊似乎失去了耐心,猛地扬起手中的马鞭,作势就要狠狠抽下!同时厉声喝道:

  “狗东西!找死!”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

  小头目条件反射般地抱头躲闪,魂都快吓飞了!对方这暴烈脾气,这说打就打的架势……

  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刘宗敏?!不,刘侯爷的声音不是这样……难道是……他猛然想起一个传说中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