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力挽狂澜-《明末封疆》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百姓涌上街头。

  男人们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甚至有人拾起地上的木棍、石块,自发地聚集到明旗之下;女人们抱着孩子,也走出藏身之所,泪眼婆娑地望着那面旗帜,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许多人激动得语无伦次,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大明”、“王师”这样的字眼,泪水混合着烟尘在脸上流淌,那是积压太久的情绪宣泄。

  更令人动容的是,一些原本溃散、茫然无措的朝鲜官兵,在听到“大明”的号令后,眼神中的迷茫迅速被一种久违的、仿佛找到主心骨的坚定所取代。

  他们整理着残破的衣甲,捡起丢弃的武器,默默地汇入到广场上那支迅速壮大的队伍中,自觉地站在了明旗之后。

  人数如同滚雪球般激增,从数十,到数百,再到上千!

  一股压抑了太久的、名为“忠义”和“复国”的力量,在李定国这面小小的明旗召唤下,正在汉城混乱的废墟中重新凝聚、沸腾!

  这支由明军死士为核心、裹挟着无数朝鲜忠义军民组成的队伍,带着滔天的怒火和重燃的希望,如同决堤的洪流,开始向着王宫,那正被清军铁蹄蹂躏的方向,坚定地压去!

  城南出现明军的消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传到了正仓皇逃往南别宫的吴达济耳中。

  “李定国将军?明军已在城南聚义?!”

  吴达济闻讯,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狂喜。

  “天助我也!快!调转方向,去城南!与大明上使汇合!”仁祖李倧,此刻如同一个巨大的、象征着“正统”的筹码,是他吴达济在这场豪赌中翻盘的关键。

  队伍立刻改变方向,在狭窄混乱的街巷中穿行。

  仁祖被裹挟在人群中,精神几乎崩溃,长时间的惊吓和奔逃让他筋疲力尽。

  途经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时,看管他的死士因前方出现小股乱民而稍稍分神。

  仁祖心中陡然生出一丝荒谬的“希望”,也许可以趁乱逃走?逃离这些把他当作棋子的乱臣贼子,也逃离即将到来的清军?他猛地挣脱了搀扶的手,踉踉跄跄地向旁边一条更黑暗的小岔路冲去!

  “殿下!”

  死士大惊,立刻追赶。

  然而,仁祖没跑出多远,就一头撞上了几个正在砸抢一家米铺的乱民!

  这几个泼皮无赖,趁着城中大乱,正肆无忌惮地发泄着破坏欲,抢夺着一切能拿走的财物。

  他们看到一个身着明黄色内衬、形容狼狈却气度不凡的中年人突然闯入,先是一愣。

  “哟?这人一看就是个大官?”

  其中一个眼尖的泼皮,语气充满了戏谑和嘲讽。

  “这位老爷,不在自己府上享福,跑这黑巷子里跟咱们抢食儿来了?”

  “哈哈哈!是不是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另一个泼皮放肆地大笑起来,言语刻薄至极。

  仁祖何时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白转青,指着他们:

  “你…你们这些刁民!放肆!”

  “放肆?老子今天就放肆了!”

  为首的泼皮胆子更大,看着仁祖身上那件用料考究、绣着金线的明黄内衬,眼中露出贪婪的光。

  “这身衣服不错,扒下来给爷们换酒喝!”

  说着,几人一拥而上,竟真的开始撕扯仁祖的衣物,抢夺他腰间悬挂的玉佩、荷包!

  “住手!反了你们!”

  仁祖拼命挣扎,嘶声力竭,但养尊处优的他哪是这些市井无赖的对手?

  瞬间被按倒在地,华丽的衣袍被撕破,象征身份的玉佩被粗鲁地拽走,发髻散乱,狼狈不堪。

  昔日的王上,此刻竟如同待宰的羔羊,在乱民的哄笑声和污言秽语中,尊严被践踏得粉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吴达济带着死士及时赶到!

  “大胆狂徒!找死!”

  吴达济厉声怒喝,手起刀落,瞬间砍翻了那个正骑在仁祖身上扒衣服的泼皮!其余死士也如狼似虎地扑上,将那几个乱民砍翻在地。

  吴达济上前,一把拉起惊魂未定、衣衫褴褛、脸上还带着泪痕和污迹的仁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愤怒、鄙夷和庆幸的复杂表情,声音冰冷:

  “殿下!您受惊了!这汉城已非昔日王京,乱民如蝗,您万金之躯,岂可轻离臣等护卫?若非臣等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他刻意加重了“护卫”二字,仿佛刚才那场羞辱性的抢劫,反而证明了他挟持国王的必要性。

  仁祖看着吴达济,再看看地上横七竖八的乱民尸体,以及周围死士那冷漠的眼神,一股彻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屈辱感淹没了他。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失魂落魄地被死士重新架住,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这一刻,他不仅失去了王宫,更在乱民面前彻底丧失了作为君王的最后一丝威严。

  汉城彻底陷入了无政府的混乱。

  海兰察哈的巴牙喇在王宫及周边区域疯狂地烧杀抢掠,寻找女人发泄兽欲;失去约束的乱兵、地痞、暴民则在城市的其他角落趁火打劫,砸开店铺,抢夺财物,甚至互相斗殴残杀;惊恐的百姓哭喊着四散奔逃,火光映照着无数绝望的脸庞。

  李定国率领着迅速壮大的队伍一路向北推进。

  他深知,欲抗强敌,必先安内!面对沿途遇到的任何抢劫、纵火、趁乱施暴的行为,他的处理方式简单而残酷:

  “凡持械抢劫、奸淫掳掠、祸害百姓者,无论身份,立斩不赦!”

  他麾下的明军死士和那些被忠义感召的朝鲜官兵,严格执行着这道铁血命令。

  一支正在纵火焚烧绸缎庄的乱兵团伙,被李定国带人迎面撞上,短暂的冲突后,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挂在街口的木桩上示众;几个企图强掳民女的溃兵,被当场射杀在巷口;一伙地痞刚砸开一家酒肆,就被汹涌而来的“明”字旗下军民冲散,为首者被愤怒的百姓活活打死……

  李定国如同一位冷酷而高效的清道夫,以雷霆手段涤荡着汉城的混乱。

  他的队伍所过之处,暴行被强行终止,火势被组织扑灭,惊恐的百姓被收拢安抚。

  秩序,以一种带着血腥味的强力方式,被重新建立起来。越来越多走投无路的百姓和溃兵,选择加入这面带来秩序和安全感的明字旗下。

  当李定国的队伍推进到距离景福宫宫墙不远的一处相对完好的官衙附近时,迎面遇上了正狼狈不堪、簇拥着仁祖前来的吴达济一行。

  吴达济远远看到那面迎风招展的明字旗,看到旗下那位年轻却气度沉凝、甲胄染血却目光如炬的明军将领,以及他身后那支虽显混杂却士气高昂、秩序井然的庞大队伍,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找到主心骨的踏实感。

  他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同样狼狈的衣冠,拉着失魂落魄、衣衫不整的仁祖,几乎是半强迫地快步走到李定国马前。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吴达济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以最隆重的叩拜大礼,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带着无比的恭敬和如释重负:

  “朝鲜罪臣吴达济,叩见大明上使!赖天朝神威,我等已诛杀国贼金自点,清使额尔图亦毙命!然建虏凶顽,其悍将海兰察哈率精兵突入王宫,臣等力战不支,护主上殿下脱险至此!今幸得上使天兵降临,朝鲜社稷有救矣!主上殿下,请!”

  他用力拉了拉旁边呆立着的仁祖的衣角。

  仁祖李倧,这位不久前还在康宁殿接受百官朝拜的一国之君,此刻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大明将军,看着对方那平静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再回想起自己刚刚经历的逃亡、羞辱和彻底的无力感,心中五味杂陈,屈辱、恐惧、羞愧、一丝渺茫的希望交织在一起。

  在吴达济的催促和周围无数目光的注视下,他最终缓缓地、僵硬地弯下了膝盖,对着李定国,这位代表着大明宗主国威严的将领,深深地叩拜下去,声音干涩而微弱:

  “朝鲜国王李倧,拜见上国天使。。。”

  这一拜,拜的不仅是大明的威仪,更是拜给了残酷的现实,拜给了将他从乱民手中“救”出、此刻却掌控着他命运的吴达济,也拜给了眼前这位如同定海神针般突然出现的年轻明将。

  朝鲜王室的尊严,在这一刻跌入了谷底。

  李定国端坐马上,目光扫过跪拜的国王和重臣,又望向不远处火光冲天、杀声未歇的王宫方向。

  他沉稳地抬了抬手:

  “殿下、吴大人请起。建虏未灭,王京未靖,此刻非叙礼之时。当务之急,是合兵一处,驱逐鞑虏,光复宫阙!”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点燃了周围所有军民眼中的火焰。

  当第一缕惨白的晨光刺破汉城上空的硝烟,映照在景福宫这片朝鲜王权象征的建筑群上时,呈现出的已非往日的庄严肃穆,而是一幅触目惊心的战争疮痍。

  宫墙之上,精美的鸱吻和瓦当被砸得粉碎,留下狰狞的缺口,如同怪兽残缺的利齿。

  昨夜被清军用重物撞开的几处宫门,门扇扭曲变形,无力地敞开着,露出门内狼藉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