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贵重之礼-《细雨骑驴入玄门》

  屋里,田嫂子站在床前。

  望着床上一溜摆开的三个包袱,心砰砰直跳。

  院里,四处都找不到自家媳妇的田江,回屋里找人。

  果然,推开屋门,自家媳妇就躲在屋里。

  他不满地抱怨,“你这个人......外头都忙成啥样了,我忙得脚不得闲儿,你可倒好,自个在屋子里躲清静?”

  听到门响,田嫂子一个激灵,慌里慌张抖开被子,盖到三个包裹上。

  待她回过头,发现来人是自家男人,才松了一口气。

  “谁躲清闲了?你啥也不知道!”

  田嫂子回了一句,朝自家男人招招手。

  “你过来,小点声,别让外头听见。”

  田江一脸没好气。

  “神神秘秘,搞什么名堂?”

  他直接拒绝,“我不进去,外头事多着呢......哎,我说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出去招呼着点......”

  见喊不动人,田嫂子索性自个过来,将男人一把拽进屋。

  “你呀,真是头倔驴!”

  “让你进来就进来,我还能害了你?”

  田嫂子轻手轻脚关上房门,还插上门拴。

  “哎哎哎,”田江奇怪,“大白天的,你还插上门栓干啥?”

  “小点声,你想把人都引来?”瞪了自家男人一眼,田嫂子压低声音,“你跟我过来!”

  说着话,她扯着男人胳膊,就往床边拉。

  “哎哎哎,”田江误会了,“青天白日的,外头还那么多人,你这婆娘疯了不成?”

  田嫂子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恼得一把甩开男人的胳膊。

  骂也不敢大声,还要压低声音。

  “我呸!你个死东西,脑子里成日都装了些啥?”

  “大郎成亲,说话间你就是当爷爷的人了,能不能要点脸?啊,能不能要点脸?”

  “青天白日的,啥话你都能说出口,真是臊死个人!”

  这怎么又怪上他了?

  田江不服气。

  “你这婆娘,还不是你死扯着我不让走,往这床边拉......”

  “我呸!”田嫂子狠狠瞪了自家男人一眼,“往床边拉就是想干那档子事?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田江也不高兴,“那你说,拉我过来干什么?”

  “干什么?让你看这个!”

  田嫂子踮起脚,捂住自家男人的嘴,另一只手掀开了蒙在床上的被子。

  三个包裹露了出来。

  “这,这,这......”

  若不是嘴被捂着,田江还真会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他手忙脚乱,扯下自家媳妇的手掌,说话都结巴几分。

  “这,这,这......这哪来的?”

  床上,一大两小三个包袱,全都解了开来,露出了里面装着的几匹布,还有一个妆奁匣子。

  男人眼都看直了。

  四匹布,一匹流光溢彩的织金段,一匹柔软雪白的素绸,一匹结实耐磨的葛布,还有一匹轻薄透气的夏纱。

  最名贵的,就是那匹织金缎。

  田嫂子手拂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缎面上的牡丹戏蝶图案。

  “这匹布可真好看,还泛着金光,”她抬起头,问自家男人,“大郎他爹,你说,这匹布不会就是金线织的吧?”

  田江哪里认得织金缎,他只是凭着本能,觉得眼前这匹好看的布料,一定很贵。

  若拿到镇上布匹,能换回不少银子......嗯,少说也得七、八十两。

  若四匹都拿去,估摸着能换回上百两。

  他心疼地看着布匹。

  “别摸了别摸了,你那手粗得跟老树皮,别把这布料磨花了!”

  磨花了,可就不值钱了。

  这败家老娘们,她那手是能摸这种名贵布料的?

  真是没一点谱!

  田嫂子翻了个白眼,嫌弃地瞪了自家男人一眼。

  “怎么,你嫌我手粗?”

  “晚上跟我睡觉时,你怎么不嫌手粗?”

  “哎哎哎,”田江闹了个大红脸,他虎着脸,“青天白日的,你这婆娘啥都敢说,像什么话?”

  “像什么话?你说像什么话?”田嫂子压低声音,不依不饶,“嫌我手粗?那我手粗能怪谁?刚嫁给你时,我手粗吗?”

  “那会儿的我,如花似玉,嫩得像朵花!”

  “一双手伸出来,连个茧子都没有!”

  “现在你倒嫌起我手粗了,姓田的,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说这种话,你亏不亏心?”

  虽说田江是一家之主,倒家里婆娘真的闹起来,他也撑不住。

  “你看你这婆娘,我就那么一说,你怎么......”田江服软,“......好了好了,算我说错话。”

  “什么叫算?”

  “好好好,我说错话,我错了,行不行?”

  田嫂子一屁股将人挤到一旁。

  “还行不行?呸,不行!”

  田嫂子啐了一口,自顾自地将布匹放到一边,露出布匹底下压着的一个小布包。

  “咦,这里头装得是什么?”田嫂子将小布包拎起来,只觉得入手沉甸甸。

  她将布包解开,露出里头一黄一白,两锭元宝。

  金子?

  银子?

  田嫂子拿起金元宝,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元宝上赫然出现几个牙印。

  “是,是真的?”田江又结巴起来,“大郎他娘,这,这......这些礼,是谁给的?”

  田嫂子也有点愣神。

  娘哎,她那个表妹说是贺喜,送的布料就已经很贵重了,竟然还送了金银元宝?

  这,这礼也太重了些。

  她的目光落在了还没打开的妆匣上。

  顾不上搭理自家男人,田嫂子拉过匣子,按下卡扣,就听“咔嗒”一声,匣子应声而开。

  里头是一枝镶金嵌玉的鹊登梅枝簪。

  梅花瓣由五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镶就,梅枝上的喜鹊则是由银丝掐成。

  整个喜鹊栩栩如生,站在梅枝上,整枝簪子精美异常,一看就不是凡品。

  田嫂子张大了嘴。

  田江也是同等模样,夫妻俩面面相觑。

  “这,这礼,到底谁送的?太贵重了,咱们家可收不起。”田江喃喃,这么贵重的礼,以后他们可怎么还礼?

  还不起,还不起。

  还不如不收。

  田嫂子闭上了嘴,“是我那娘家姑表妹送的。”

  “什么?”田江诧异,“我记得你以前曾说过,那个表妹虽嫁到了宣州,但嫁得也只是个普通商户......她怎会送咱们家这么贵重的礼?”

  田嫂子神色恍惚。

  表妹拎着三个包袱来给她送贺礼,她也曾推拒过。

  可瑶珠表妹执意要给,话说得也在理。

  “她说,她说......这礼是给孩子们的!”

  田嫂子似是找到了给自己开脱的理由,急急辩解。

  “这礼,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咱们大郎的,你着什么急?”

  “屁!”田江急得转圈,“什么给大郎的?”

  他急得指着自家婆娘,一句“糊涂”脱口而出。

  “咱们十几年夫妻,我还不晓得你的心思?贺礼自然是给大郎小夫妻的,只是,看到这些金银元宝,镶金嵌玉的簪子,几匹布料后,你就不想给了对不对?”

  “你家表妹给的贺礼,自然该你收着!”

  “什么给大郎的,没有你,哪有大郎什么事?我说得错不错?”

  田嫂子嘴唇嗫嚅几下,垂下眼帘,没吱声。

  田江叹了口气,劝道,“大郎他娘,这礼,咱们不能收!就算不给大郎,咱也不能留着!”

  见田嫂子抬眼,他神色郑重,对老妻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只是......你想过没有,今日收了这样重的礼,来日这礼咱家要如何还?”

  “还,还礼?”田嫂子喃喃。

  “不错,还礼!”

  田江一眼也没再看床上的贺礼。

  “就床上这几样礼,咱家卖田卖地恐怕也置办不齐全......日后你那表妹家中办喜事,咱们要还什么样的礼,才配得上今日这一份礼?”

  “难道真要咱们家卖田卖屋去还礼?”

  田嫂子默不作声,只伸出手,默默抚摸着掌下的布料,元宝还有首饰盒。

  这么多的好东西,可惜,她真的没法收。

  男人说得对,收礼容易,还礼难。

  收了这么贵重的礼,日后若还不起,她这个当人表姐的,还有什么脸面与表妹来往?

  田江仍在絮叨,“大郎他娘,这么多年,咱们也不知你那娘家表妹得了什么际遇......可从她轻轻松松拿出这些东西来看,她与咱们家已不是一路人......”

  田嫂子不由自主想起了大门边,初见娘家表妹时的第一眼。

  那般的秀美雅致,明明已是三十如许,可那张脸还似二八年华,一点往昔熟悉的影子都没有。

  就连她身上穿的红衣,也隐隐泛着光泽,不像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自家男人说得没错。

  她这娘家表妹,不论姿容,还是气度,还有出手的大方程度,与她家已不是一路人。

  往昔没有来往,往后,恐怕也少有交集。

  平白无故占人家的便宜,她不是这种人。

  占了便宜不还,更是心里难安。

  倒不如,像男人说的,这礼不能收。

  想通了,田嫂子的一颗心,也定了下来。

  她抬头笑笑,“大郎他爹,是我想岔了,你说得对,这礼......咱不能收。”

  太贵重了,不能收!

  田江扶着老妻肩膀,“别想了,现下大郎的喜事已经办了,还有个二郎......等二郎也娶了亲,就把他俩分出去,我努力攒攒银钱,一定让你也穿上件绸缎衣裳,头上戴根镶珠的簪子!”

  田嫂子忍不住笑了,“那我可等着。”

  “行,等着!”田江松了口气,“一定给你买!”

  夫妻俩在屋里一番对话,院中其他人皆不知。

  被引到堂屋偏房坐席的细雨,吃了几口发觉宴席口味一般,就没了兴趣。

  小纸从衣襟里钻出来,和她一起趴在窗口,看着窗外的忙忙碌碌。

  她们是娘家贵客,坐在屋中。

  院中还摆了许多桌,吆喝声,行酒令,推杯换盏,热闹得很。

  细雨看得津津有味。

  师父说得没错,凡俗烟火气,才是人间百味。

  蓦地,她眉头一挑。

  咦,另一间屋里,有人在说悄悄话?

  还提到了什么“表妹”?苗姐姐?

  细雨来了兴致,趴在窗口,将田家两口子的悄悄话,从头听到尾。

  “苗姐姐,你到底送了什么礼?”她回过头,一脸好奇。

  “田家两口子说什么礼太重,回不起,不敢收,”她朝苗妩挤眉弄眼,“没准一会儿你那‘表姐’就要来寻你,把礼退回来!”

  她能听到,苗妩自然也能听到。

  她摇摇头。

  “不过几匹布,一枝簪子,一锭金银元宝罢了,都是些身外之物。”

  此番回锦花城,她处理了名下产业,此时她的随心袋里,别的不多,就这些金银俗物最多。

  身为妖,坦白讲,凡俗的金银珠宝,对她也没甚么用。

  细雨吵着要来参加百姓的婚宴,她索性在随心袋中随意寻了几样物品,充作贺礼。

  没想到,主家竟不敢收?

  苗妩皱着眉,“我的记忆混淆之术已在那妇人身上施展了三次,效果皆不佳......细雨,那妇人恐怕也如徐婆子一般,有天生玄感,能抵抗妖术之力。”

  细雨倒没留意过田嫂子,闻言来了兴趣。

  “是吗?她也是个有天生玄感之人?”

  她摩拳擦掌,“那一会儿让我来会会她!”

  苗妩拉着她,“不许惹事!”

  “知道,知道!”细雨拍得胸口啪啪响,“苗姐姐,你就放心吧!”

  苗妩又交代道,“那些礼不过是些身外之物,让她收下就是,不必还回来。”

  细雨“嗯嗯”点头,“我知道,咱们好歹在她们家吃了一桌宴,就当付了宴席钱,对不?”

  苗妩含笑点头。

  “对。”

  细雨又掏出如意百宝袋,从里面取出笔墨纸砚和朱砂。

  既然妖术混淆记忆行不通,那不如......她画一道混淆障眼符,施在那妇人身上好了。

  混淆,自然是混淆妇人记忆,把苗姐姐这个假表妹,错认到底。

  障眼,自然是屏障妇人之眼,让她对几个娘家假客人视而不见,不要将目光和注意力放在假客人身上。

  等到她和苗姐姐离开后,符术自解。

  妇人无恙。

  也不会有她们一行人的记忆。

  日后再无瓜葛。

  至于那些贺礼,自会让她误以为是家中自有。

  至此,皆大欢喜!

  细雨想得眼珠滴溜溜直转。

  忒简单了!

  一道混淆障眼符,小意思,包她身上!

  她满怀信心,执笔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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