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新人新气象-《重活一次我要选择自己的人生》

  新年第一天的多水县,空气里还飘着点鞭炮味,县委小会议室的门一关,外面的喧嚣立刻被隔绝。

  椭圆桌旁坐着的,是多水县权力核心的“精简版”,气氛比刚才几百人的大会凝滞十倍不止。

  庄稼官坐在主位,没急着说话,目光缓缓扫过每个人的脸。

  会议室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的“咔哒”声,还有几个人下意识吞咽口水的微响。

  庄稼官指关节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一下,又一下,仿佛在给即将起锚的破船敲打节奏。

  “同志们,”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带着点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却像块沉铁砸进水里,“新年新气象,新班子新任务。客套话省了,时间不等人,任务压死人。直接说航向。”

  他顿了顿,手指在桌面用力一点,发出“笃”的一声脆响,彻底定调:“第一,发展!硬道理,死任务!”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多水县的经济增长线,过去几年跟心电图停了似的,全省垫底!这位置,坐得够舒服了?该挪窝了!”

  他眼神锐利地刺向韩国豪,这位新县长,“韩县长,政府这台引擎,得立刻给我轰起来!

  盘活老底子,更要找新路子!招商引资!营商环境,那些吃拿卡要、推诿扯皮的,有一个算一个,给我当绊脚石踢开!政府是推车的手,不是拖后腿的脚!”

  韩国豪“唰”地挺直腰板,声音洪亮得像打了鸡血:“明白,庄书记!政府坚决执行!

  现在头等大事就是搞经济!马上出方案,出硬招!谁敢挡路揩油,”他眼神一厉,扫过政府口那几位,“我第一个撸袖子干他!”

  庄稼官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下,目光转向王卫东和李毅飞:“第二,稳定!没这地基,发展就是沙上盖楼,风一吹就倒!”他盯着政法委书记王卫东,“卫东同志,你手里的刀,该出鞘了!

  盘踞多水的黑恶势力、那些依附腐败的‘保护伞’、‘马前卒’,给我打!狠狠打!打干净!该抓的抓,该判的判,别手软!要打出朗朗乾坤,打出老百姓的胆气!过渡期,别给我出乱子!”

  王卫东眼神“唰”地就冷了,像淬了冰的刀子,沉声道:“书记放心!刀磨好了,该砍的一个不少!多水的天,保证透亮!”杀气腾腾的话,让旁边的张磊等人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第三,”庄稼官声音放缓,却更沉了,“刮骨疗毒和强身健体,得同步!”他环视一圈,目光深邃,“打黑除恶,清除腐败,不是为了砸烂摊子,是为了重建!

  重建公平公正的生态,重建健康有序的环境!”他打了个形象的比方,“好比一棵树,虫子啃空了,光挖虫不行,还得松土、施肥、剪枝,让它重新活泛起来!”

  他看向李毅飞,这位年轻的纪委书记:“毅飞同志,纪委的活儿,就是精准地挖虫,更要当好这棵树的‘护林员’。

  肃清流毒,净化土壤,这是重建第一步,也是最硬的一仗!你手里的尺子要准,刀要快更要稳!既要让蛀虫无处藏身,也得给那些被裹挟、有心改过的干部留条活路,保住多水的元气!”

  李毅飞迎上目光,神色平静得像深潭:“明白,书记。纪委的职责,就是守住纪律底线,为发展护航。精准执纪,不枉不纵,清害群之马,也为实干者撑腰,修复生态。”他的话,在肃杀的气氛里注入一股冷静的清流。

  庄稼官最后看向所有人,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所以,同志们,多水以后的路,不看谁马屁拍得响,就看谁活儿干得漂亮!能力、实绩、担当,就是唯一的尺子!

  这对在座的各位,包括我,都是大考!心思都给我用在正道上,用在为多水谋发展、为百姓谋福利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时间会判卷,但纪律和人民,可没耐心等!”他刻意重复了李毅飞的话,像记重锤,敲得某些人心肝直颤。

  韩国豪立刻跟上:“坚决拥护!政府系统带头,实绩说话!请书记和同志们监督!”王卫东和李毅飞也微微颔首。

  桌旁几位,心里早就翻了天:

  王洋嘉(县委副书记):脸色灰败,指甲快把笔记本抠穿了。“靠阿谀奉承混日子”?这话简直像抽他大耳刮子!

  新书记摆明了不待见他,位置悬了!他偷瞄李毅飞,那年轻人平静无波的脸,在他眼里跟阎王爷的生死簿似的。

  张娟(宣传部长):飞快转着笔杆子。务实、铁腕、重塑!新班子的信号太强了!她刷刷记着关键词,琢磨怎么调转宣传口径跟上这波“重建”大潮。心里也打鼓:以前那些“注水”的稿子,得赶紧处理干净。

  张磊(县委办主任):听到“阿谀奉承”时,差点心脏骤停!冷汗把后背都浸透了。可紧接着听到“能力、实绩、担当”,特别是李毅飞那句“保护被裹挟的干部”,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有门儿!

  李毅飞等书记话音落下,适时开口,声音平稳:“庄书记,韩县长,还有个情况。多港镇党委书记和镇纪委书记的位置,都空着。这两个口子,对多港的稳定发展很关键,得尽快补上。”

  庄稼官几乎没犹豫,大手一挥,展现了“一把手”的拍板艺术:“嗯,这事我想过了。我刚到,韩县长也是新人,对干部两眼一抹黑。

  而且,”他瞥了眼空着的组织部长座位,“咱们的组织部长还没影儿呢,这是市里的事儿。这节骨眼上乱动干部,既不严肃,也容易崴脚。”

  他看向李毅飞,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还有点“能者多劳”的调侃:“这样,毅飞同志,多港镇是你一手拉扯大的,没人比你更熟。

  在组织部长到位、新书记人选考察清楚前,多港镇党委书记这担子,你还得继续挑着!

  辛苦点,两头跑。至于镇纪委书记嘛,”他略作停顿,“先空着。等县纪委这边理顺了,干部底子摸清了,由毅飞你亲自物色推荐合适人选,再上会。”

  他目光扫过全场,一锤定音:“我宣布,在组织部长到位、全县干部情况摸清底之前,所有人事调整,一律冻结!都给我在现在的位子上,把心思用到最急的活儿上去!”

  这决定,像颗深水炸弹,炸得每个人表情管理都差点失控。

  张磊差点当场哭出来!冻结!各安其位!他这办公室主任的位子,暂时保住了!巨大的狂喜冲昏了头,刚才琢磨着要不要毁灭证据的自己,简直蠢透了!

  新书记务实!只要自己接下来玩命表现,把“能力”和“价值”秀出来,说不定真能上岸,甚至……他看向庄稼官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洗心革面”的渴望。腰板瞬间挺得笔直,眼神亮得吓人,像打了十斤鸡血。

  王洋嘉心里却是一咯噔。冻结对他个人是暂时安全,但让李毅飞继续兼任多港镇书记?

  信号太明显了——那是新书记的核心试验田,他王洋嘉,彻底被排除在外了。嘴里泛着苦水。

  钱有为(常务副县长)眼皮终于抬了抬,飞快扫过庄稼官和李毅飞,又恢复了泥菩萨状态。

  冻结?也好。他哥钱卫明人间蒸发,自家产业被卫氏李连根拔了,正好需要时间舔伤口,安排后路。

  张佳豪(武装部长)依然坐得笔直如松。人事斗争他没兴趣,但书记强调稳定和打击黑恶,这很对他的“武夫”脾气。武装部随时待命。

  会议结束,众人心思各异地起身。张磊如同换了个人,刚才的蔫茄子瞬间变身超级赛亚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第一个窜到庄稼官身边,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腰弯得恨不得贴到地上:

  “庄书记!您辛苦了!这住宿……”他搓着手,小心翼翼,“县委家属院那边,卫…前卫书记那套常委楼,最大最敞亮,里外消毒三遍了,您看是不是……”

  庄稼官眉头微蹙。住前任的“豪宅”?这不吉利,更不符合他低调务实的人设。

  “不用,”他干脆地摆手,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劲儿,“我就住县委后面干部周转房,普通套间。

  清净,离得近。”他扭头问旁边正被政府办主任围着的韩国豪,“韩县长,你呢?”

  韩国豪正被殷勤询问,闻声立刻高声应和:“我跟庄书记一样!周转房!清净!加班方便!”紧跟一把手步伐,政治觉悟满分。

  “哎!好!好!马上安排!保证领导住得舒坦!”张磊点头如捣蒜,心里盘算着怎么把那周转房整出五星级标准来。“那…秘书和司机?您看……”

  庄稼官略一沉吟:“秘书要精挑细选,不急。办公室先派个熟悉情况的同志跟着,过渡。司机嘛……”他瞥了眼张磊,“等会儿让司机班出人。”

  韩国豪有样学样:“我也一样。秘书慎重,司机先用着。”

  李毅飞这时也走了过来。张磊立刻像闻到肉味的鬣狗凑上去,笑容更加灿烂:“李书记!您的住宿和秘书司机……”

  李毅飞淡淡一笑,透着股疏离:“谢了张主任。我家在县城,宿舍也现成,还住那儿。

  秘书司机,”他看了眼庄稼官,“暂时都不需要。纪委工作特殊,等稳当了再说。”拒绝得干净利落,像块捂不热的冰,让张磊脸上的笑差点冻住。

  看着张磊围着新书记和新县长,像只打了兴奋剂的陀螺般忙前忙后指挥后勤,韩国豪凑到庄稼官身边,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的笑意:“书记,您看咱们这位张主任,这精神头……跟刚开会时判若两人啊?这变脸绝活儿,川剧大师都得服。”

  庄稼官看着张磊那略显夸张的殷勤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看透世情的冷冽弧度,同样压低声音,带着点黑色幽默:“国豪啊,这‘热情’底下,是吓破胆的恐惧,更是孤注一掷的豪赌。

  赌咱们……好糊弄。”他目光转向一旁正与王卫东低声交谈的李毅飞,那平静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冷硬,“不过,咱们这位年轻的‘冷面判官’,怕是不会给他下注开盅的机会了。”

  韩国豪顺着目光看去,正好撞上李毅飞不经意间扫过张磊背影的眼神——那眼神平静无波,却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能直接剖开张磊那层谄媚的皮囊,看到他骨子里的惊惶和秘密。

  韩国豪心头一凛,瞬间懂了,无声地点点头,再看向张磊那亢奋的背影时,眼神里已带上了一丝“兄弟你自求多福”的默哀。

  午后的阳光斜斜刺进县委大楼的走廊,光柱里,无数尘埃在激烈地狂舞。

  新的秩序正被强行浇筑成型,而旧的污垢与秘密,在这强光下像被烫伤的虫子,疯狂地寻找着最后的缝隙藏身或准备着垂死的反扑。

  多水县这方权力场,短暂的平静水面下,暗流正以更汹涌的姿态奔腾。

  李毅飞那句轻飘飘的“不需要秘书和司机”,此刻听来,更像是一柄无声出鞘、寒光内敛的利刃,早已精准地锁定了目标。

  张磊那劫后余生般的狂热“殷勤”,在明眼人看来,不过是风暴巨口张开前,绝望而徒劳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