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至长安-《三国之匡扶天下》

  “陛下!”

  太尉杨彪手捧记载亲耕仪程的竹简,趋步上前,声音庄重而沉凝:“吉时已至,请陛下行亲耕之礼。”

  自去年艰难地从长安东迁至安邑,朝廷一路颠沛,礼仪制度早已荒废不堪。

  此次亲耕,是天子移驾安邑之后,首次举行的重大国家典礼,意义非凡。

  坛壝是仓促之间用黄土垒筑而成的,乐工是临时从河东郡召集而来的伶人,就连祭祀天地神明最为重要的“太牢”之礼,也凑得颇为勉强。

  牺牲不全,乐舞生疏,一切都在无言地诉说着这个朝廷如今的窘迫。

  然而,当金红色的晨曦终于越过远处中条山的峰峦,泼洒在年轻却沉毅的天子身上时,杨彪心中那点因仪制简陋而产生的忧虑,忽然间消散无踪。

  少年天子身上那份在逆境中淬炼出的镇定与威仪,竟比任何华美的陈设都更能昭示天命所在。

  杨彪望着天子被晨光勾勒的身影,胸中蓦地涌起一股热流。

  他忽然觉得,汉室,还有希望!

  天子微微颔首,从恭敬侍立的内侍手中,郑重地接过了那柄象征着“躬耕劝农”的耒耜。

  这柄耒耜能在历次颠沛流离中保存下来,未遭遗失,本身就已是个奇迹。

  木制的长柄被无数代先皇的手掌摩挲得温润如玉,泛着幽深的光泽;而锋利的金属刃口则显然是新近打磨过的,在初升朝阳的照射下,闪烁出冷冽的寒光,映亮了天子沉静的眉眼。

  天子稳步走下并不高大的观耕台。

  台下肃立的群臣如同被风吹过的麦浪一般,齐齐躬身行礼,宽大的袍袖相互摩擦,发出低沉而整齐的窸窣声,在这寂静的清晨原野上,显得格外庄重。

  王匡自然也在百官行列之中,并且站得极为靠前,身旁便是王斌。

  他虽然官位并非最高,但谁都知道,如今朝廷还能暂得安顿,全赖王匡。

  尚书令赵谦侍立在御阶之旁,适时地低声提醒:“陛下,依古礼,当先诣先农坛致祭,再行亲耕。”

  先农坛位于籍田东侧,同样是以黄土夯实筑成,高不过三尺,形制质朴无华。坛上摆放着样式古朴的陶制礼器鼎俎,作为祭品的牛、猪、羊三牲,已被宰杀处理妥当,并用洁白的茅草仔细捆扎包裹着。

  牺牲宰杀后蒸腾出的热气,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息与焚烧香草的清烟,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袅袅飘散开来,氤氲出一片庄严肃穆的氛围。

  天子深吸一口气,手捧耒耜,在百官的簇拥下,朝着先农坛稳步走去……

  接下来的仪式流程按部就班,虽略显仓促,却无人敢怠慢。

  天子与几位二千石的重臣亲自执耒下田,只是象征性地推行数十步,便已气喘吁吁,东倒西歪,勉强维持着仪态。

  这亲耕之礼,本就重在形式,无人苛求帝王公卿真能如老农般娴熟操作。

  然而即便是这短短数十步的体验,也已让这些养尊处优的贵人们真切感受到了农耕的艰辛。

  “……祈上天垂怜,赐年丰岁稔,使百姓有饭可食,有衣可穿。祈列祖保佑,助朕平定叛乱,复我汉家疆土。若朕有罪,愿降于身,无罪万民。”

  天子清朗而沉痛的声音回荡在旷野之上,最后一段祝文诵读完毕,他亲手将竹简投入熊熊燃烧的祭火之中。

  火焰迅速吞噬了竹简,将其燃烧、蜷曲,最终化作灰烬,随着热气袅袅飘向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真将天子的祈愿带往高天之上。

  群臣再次跪拜,山呼万岁,宏大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层层回荡,惊起远山一群栖息的飞鸟,扑棱着翅膀掠向天际。

  亲耕大典总算结束了。

  天子在众臣的簇拥下,起驾回宫。

  王匡在此次典礼中,特意献上了一件新式农具,曲辕犁。

  然而,满朝公卿对此物大多只是投去好奇的一瞥,并无一人真正意识到它的价值。

  他们笨拙地试用之下,只觉得比旧式直辕犁似乎灵便些许,但仍感费力,纷纷感叹农夫艰辛,却不知这已是经过改良、省力数倍的“神器”。

  他们的目光落在朝堂博弈,落在天下大势,却从不曾真正落在脚下的泥土地中,落在那些支撑着整个王朝根基的农户身上。

  然而,与朝臣们的漠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被特许前来观礼的当地老农。

  他们一眼便看出了这新式犁具的门道,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他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那犁辕的弯曲、犁评的调节,脸上写满了渴望。

  他们早已听说四海商会正在售卖这种新犁,价格不过八十文,真是社稷之器,惠泽万民!

  回宫之后,另一件事则真正牵动了朝臣们的心弦。

  那便是王匡同时献上的二斗雪白的精盐。

  与曲辕犁的备受冷落不同,这精盐可是实打实的珍品,其色泽洁白,颗粒细腻,远非民间粗涩的官盐可比。

  天子倒是大方,当场便将所得精盐的九成都赏赐给了在场的有功之臣。

  王匡自然也得到了丰厚的赏赐。

  只是,稍有心思的人都明白,如今朝廷赖以维系的钱粮,乃至天子赏赐臣下的珍宝,十之七八竟都出自王匡之手。

  那国库中刚刚充盈起来的万金,也是王匡不久前献上的。

  可以说,如今的天子乃至整个朝廷百官,某种程度上,皆是王匡在供养着。

  窘迫的现实使得天子手中能打的牌寥寥无几。

  一是官位,朝廷虽衰微,但大义名分和官职任免权仍是最大的筹码。

  二是这日渐稀薄却仍具号召力的“大汉”正统名分。

  王匡恰到好处地提出了请求。

  为镇守北疆、屡立战功的张辽请封“度辽将军”,赋予其统管北方诸胡族的权责。

  这是二千石的高官,职权甚重。

  天子赏无可赏,于公于私都难以拒绝,很痛快地便答应了。

  与此同时,天子年前便已口头应允的“征西将军”的正式印绶诏书,也在此刻一并交付到了王匡手中。

  至于之前曾短暂授予的“车骑将军”职权,则被顺势收回。

  对此,王匡并不在意。

  在这乱世之中,真正的权力来自麾下实实在在的兵马,而非一两个虚名。

  仪式既毕,官位已得,王匡没有在安邑多做停留,立刻动身,直奔长安方向而去。

  那里,有他下一步布局的关键。

  在长安城外连绵的军营中,王匡见到了坐镇长安的荀攸,以及统兵练军的张济、徐晃、高顺、樊稠、于禁和太史慈诸将。

  “拜见主公!”

  王匡摆摆手,指着远处正在操练的军阵:“引我到近处细看。”

  高顺拱手道:“遵命!主公,请!”

  放眼望去,八万大军正在加紧操练,号角声声,杀声震天,气象森严。

  其中,高顺麾下的陷阵营士卒更是化身严厉的教官,以一人带一屯的方式,将严格的纪律和精湛的战技灌输给新募的兵卒。

  训练虽苦,但成效显着,一支强军的骨架正在逐渐成型。

  将士们的军服、鞋履,则由四海商会日夜赶制,王匡已得到汇报,最迟至四月,全新的被服就能全部送达军中。

  当然,这一切并非无偿赠与,一切军需用度皆按价支付,账目清晰。

  尽管四海商会和这数万大军皆属王匡麾下,但他始终坚持军、政、商分明。

  不然还有会有很多隐患难灭。

  唯有建立起良性的循环,他的势力才能真正地可持续地壮大下去。

  有了王匡提供的充足后勤保障,长安大营的兵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益强大,军心士气颇为高昂。

  稳定了军中情况后,王匡下一步便是前往拜会如今驻军长安东郊、实力不容小觑的伏波将军马腾。

  如今的马腾,可谓志得意满。

  荣获“伏波将军”之号,在他眼中无异于重现了先祖马援的荣光,连日来可谓意气风发。

  听闻王匡亲至,他竟亲自出营等候迎接,给足了面子。

  “拜见平陶侯!”马腾声如洪钟,拱手行礼。

  王匡笑着快步上前,亲切地按住马腾的手臂:“数月不见,寿成兄荣光焕发,步履生风,必有喜事啊!”

  马腾也笑道:“全赖侯爷昔日提携与在陛下面前的美言,腾方能得此殊荣,重现家门之光啊!”

  两人把臂同行,气氛融洽。

  寒暄数句后,王匡便切入正题,神色转为肃然:“寿成兄,如今关中局势未明,诸将各怀心思。我欲平定关中,廓清寰宇,还望寿成兄能鼎力支持。”

  马腾早已料到王匡的来意,回答得也十分干脆:“侯爷志在安定社稷,腾钦佩不已。若有差遣,但凭吩咐,腾定然遵从!”

  王匡对马腾的态度十分满意,点头道:“如此甚好!寿成兄乃凉州豪杰,在陇右、凉州一带威望素着。大战在即,还请寿成兄能多方走动,联络一些尚存汉室之心、愿意投效朝廷的西凉豪帅与地方势力,若能不成而屈人之兵,则为上善。”

  马腾略一沉吟,便应承下来:“此乃马某分内之事,义不容辞。凉州地界,某还有些薄面,定当尽力为侯爷,为朝廷斡旋。”

  “好!”王匡抚掌,继而话锋一转,“此外,我下一步意欲北向,彻底收服南匈奴诸部,消除北患。此举需强大骑兵策应支援。不知寿成兄……”

  提到借兵,马腾脸上掠过一丝犹豫。

  骑兵是他的核心力量,也是他在乱世中安身立命的根本。

  但他迅速权衡了利弊。

  王匡势大,且代表朝廷,与之合作利大于弊。

  他沉吟片刻,终是下定决心:“侯爷为国讨虏,马某岂能坐视?我麾下尚可抽调五千精骑,皆善骑射,愿助侯爷一臂之力,扫平胡虏!”

  王匡闻言大喜过望,紧紧握住马腾的手臂:“得寿成兄如此鼎力相助,何愁匈奴不破!此乃国家之幸也!”

  当日,马腾命人设下丰盛酒宴,款待王匡。

  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酒过三巡,王匡再次见到了侍立在马腾身后的少年马超。

  此时的马超虽年纪尚轻,但已长得虎背熊腰,目光锐利,顾盼间自有一股逼人的英气。

  王匡越看越是喜爱,放下酒杯,对马腾笑道:“寿成兄,我一见马超这小将军,便心生欢喜,仿佛见到了昔日纵横沙场的少年英雄。不瞒你说,前番冀州牧袁本初曾遣次子袁熙至我处,我已收其为入门弟子。今日再见孟起,爱才之心又起,不知寿成兄可愿让孟起成为我的二弟子?我必倾囊相授,不负此良才美质。”

  王匡此言,意在进一步拉拢马腾,更是为将来计,欲将马超这员肉眼可见的绝世猛将早早纳入自己的体系之中。

  直接收为义子未免太过突兀且引人猜忌,以师徒之名相系,则是这个时代最常见也最牢固的联系方式之一。

  马腾闻言,面露沉吟之色。他自然明白王匡的用意,也知这是儿子极大的机遇。

  让马超离开自己羽翼,他确有几分不舍与担忧,但他更清楚,雄鹰唯有离开巢穴,才能搏击长空,飞得更高更远。

  王匡如今位高权重,手握重兵,雄踞一方,且看似前途无量,确是马超最佳的投效之处和发展平台。

  思虑片刻,马腾并未直接答应,而是将选择权交给了儿子:“侯爷厚爱,乃超儿之幸。此事……不妨就让超儿自己抉择吧!”

  坐在下方的马超早已听得心潮澎湃。

  他早在长安之时,就已对王匡的武略和气度钦佩不已。

  至今,他最为珍视的宝物,仍是那时王匡亲手赠予他的那枚象征荣誉与认可的金色勋章。

  此刻听闻有机会拜入其门下,哪有不愿之理?

  他当即上前一步,离开桌案,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清亮而坚定:“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这一拜,不仅确立了师徒名分,更在无形中将马氏父子与王匡的未来,更加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王匡自然不会亏待马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