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白嫖-《大明:我鄢懋卿真的冒青烟》

  “我倒觉得是高年兄在故意消遣我。”

  鄢懋卿笑呵呵的道,

  “且不说我未曾呈递文章,就算呈递了文章又能如何,难道我一个第三甲倒数第一,还能骑你在你这第二甲第三名的头上拉屎不成?”

  第二甲第三名,就是这次殿试的总榜第六,这含金量可一点都不低。

  至少说明高拱的殿试答卷是有资格让当今皇上亲自过目的一等答卷,其文采思想足可与状元、榜眼和探花相提并论。

  只不过出于皇上的个人主观和政治倾向等因素,最后从一等答卷中点出三鼎甲的时候,没有选择高拱罢了,最多只能说是他时运不济。

  因此在绝大多数人眼中,高拱都是选中庶吉士的热门人选。

  这话倒将高拱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谦虚一笑又转而劝道:

  “鄢年兄怎可因一次殿试失利便妄自菲薄,兴许你当时只是发挥失常,相比较而言,这馆选才最能体现平日的真实水准,鄢年兄不该轻易放弃。”

  “我有一事不解,高年兄为何对我的事如此上心?”

  鄢懋卿自认为与高拱没什么交情。

  唯一的一次交集,就只有前些日子在宫门下的那场冲突。

  而在那场最终因严嵩介入“化险为夷”的冲突中,两人似乎也并未达成“不打不相识”的共识吧?

  “只是觉得你我是同一类人。”

  高拱收敛起笑容,端正的神色竟有几分告白的味道,

  “此前你我之间虽有一些误会,但真正接触之后,我才发现你与想象中的略有不同。”

  “那日在宫门下,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刚正不阿、宁折不屈、直言直语、不附权贵的特质,尤其是你的那句‘强极则辱,刚过必催’,既像是提醒于我,又像是自我告诫。”

  “仅凭这些,你便已胜过了我此前来往的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高拱不由又想起了那日宫门下的情景。

  那些激将他的人,怂恿他的人,推搡他的人,出了事远远躲开的人……一张张险恶虚伪的嘴脸再次呈现在眼前。

  这些人在高拱心中,已经与虫豸画上了等号。

  今后若要与这干虫豸共事,如何能够治理好这个国家?

  相比较而言,鄢懋卿这个似疯似癫的家伙,反倒显得鹤立鸡群。

  “?”

  听了高拱这番话,鄢懋卿已是满脸疑惑。

  我说兄弟,你眼神要是不好,不如捐给有需要的人吧?

  什么刚正不阿、宁折不屈、直言直语、不附权贵,这些词有一个能与我那日在宫门下做的事关联起来么?

  还什么“强极则辱,刚过必催”是自我告诫?

  你疯了吧你?

  我行的可是后世网文中大行其道的苟道,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致仕!

  致仕!致仕!致仕!

  重要的事情必须说三遍,是致仕!是回乡!是苟活!

  “鄢年兄!”

  见鄢懋卿神色疑惑却不说话,高拱继续正色说道:

  “若如今是前朝正德年间,竖阉刘瑾当道之时,我便不劝你了。”

  “不瞒你说,我的祖父官拜工部郎中,便是竖阉刘瑾当道之时。”

  “那时朝廷暗无天日,官员若不贪赃枉法向其行贿,就会大祸临身,甚至祸及到家人。”

  “我的祖父素来清正廉洁,不愿随波逐流,因此在朝中处境日益艰难。”

  “之后朝廷气候一日不如一日,已无清廉官员的容身之处,我的祖父自知无力改变,于是主动上疏辞官,回到乡里隐居,周济贫民百姓,最终于嘉靖四年无疾而终。”

  鄢懋卿真心喜欢这段高家往事。

  从这段往事不难看出,高家老爷子与他才是同一类人,他的决定属实明智。

  而高拱这个家伙则有点自以为是,明明不是苟圈的人,居然还想硬蹭。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却听高拱话锋又是一转,神色竟透出一丝亢奋: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当今皇上虽痴迷玄修,但若忽略这等私事,自登基以来他大力整顿朝纲、裁抑内官、力革时弊、还田于民,足可证明是一位励精图治的明君。”

  “而继内阁首辅张璁之后,如今又有夏阁老这样的贤臣宰辅国事。”

  “明君在位,贤臣当道,正是我辈大有作为的时候!”

  “鄢年兄如今已经中了进士,即将入仕为官,若不借此良机施展抱负,将来岂不抱憾终身?”

  说到这里,高拱的面色也微微泛起红来,似乎亢奋的有些过头,就连看向鄢懋卿的目光中也透着毫不掩饰的炙热。

  “……”

  看着此刻一片赤诚丹心的高拱。

  鄢懋卿心中不免有些不落忍,差点没忍住向他剧透。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高拱的这片赤诚丹心,注定很快就会被现实浇上一个透心凉。

  他只看到了执政前期的嘉靖帝,却不知中后期的嘉靖帝会变成什么样子。

  事实上现在嘉靖帝就已经显露了一些端倪,太仆寺卿杨最的惨死就是证据,只不过高拱目前还尚未真正入局,无法看清嘉靖帝的真实面目罢了。

  接下来过不了多久,就将迎来嘉靖一朝最黑暗的中后时期了。

  嘉靖帝玄修怠政误国,严嵩父子把持朝政,与前朝正德年间刘瑾当道时,并无本质区别,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不过鄢懋卿倒也并不担心高拱。

  透心凉归透心凉,看高拱现在这亢奋的状态,在历史上肯定也透心凉过,却并非因此消沉。

  他只是在翰林院蛰伏了整整十年,从翰林编修升为翰林侍读,随后进入裕王府讲经,搭上了裕王朱载垕这辆快车。

  最终又在熬死了嘉靖帝之后,凭与朱载垕深厚的师生之情出任内阁首辅。

  所以高拱虽然脾性急躁,但其实也并非不懂审时度势之人,根本不需要鄢懋卿为其担心。

  于是鄢懋卿收起了心中那一丝不落忍,笑呵呵的道:

  “高年兄不必再劝,我没有高年兄那么大的志向。”

  “我考取功名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庶吉士没有俸禄,而我又坚决不接受白嫖,就算是朝廷也不能白嫖我。”

  “白嫖?”

  这词有够新鲜,高拱还是头一回听说,琢磨了一下才琢磨出其中的含义,只道这是鄢懋卿自贱的说法。

  不过鄢懋卿说的也的确属于事实。

  二甲、三甲进士前往六部和都察院观政,分别授从七品和八品官职,期间享同等俸禄。

  选中了庶吉士,则不授予官职品阶,也没有任何俸禄,每月只能领取少得可怜的补助,勉强维持在物价昂贵的京城不被饿死冻死罢了。

  而之所以几乎所有的新科进士都对庶吉士趋之若鹜。

  则是因为那句在朝堂中已经成文的“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官场规则。

  所以……

  高拱忽然又分不清,鄢懋卿与他究竟是不是同一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