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二百五-《大明:我鄢懋卿真的冒青烟》

  在华盖殿内各怀心思的期待中,传胪仪照常进行。

  再过半个时辰,第三甲也已经唱到了二百零四名:

  “第三甲第二百四名,浙江绍兴府贡生,谷钟秀。”

  “谷钟秀在!”

  “以上十二人,出班。”

  又有十二人在执事官的指引下去到御前下跪谢恩:

  “臣跪谢皇上天恩!”

  鄢懋卿却在暗自思忖,第三甲第二百零五名究竟会轮到哪个倒霉蛋。

  因为不难听出,唱名官在唱到“两百零五”这种数字的时候,不会直接唱成“二百零五”,而是会效古制,省略掉那个“零”字,唱成“二百五”,正如刚刚念完的“二百四”一般。

  虽然如今“二百五”还没有骂人的意思,但在鄢懋卿心中,这个二百零五名依旧有够倒霉。

  另外鄢懋卿还在盘算着,唱名仪式应该已经接近尾声了。

  印象中这一科的贡生好像拢共也就在三百名上下,一甲三人,二甲好像是接近百人,那么剩下的三甲自然也剩下了两百来人。

  与此同时。

  夏言、严嵩、王廷相等一众读卷官与少量提前知道些内情的廷臣亦是悄然提起了精神。

  只闻其名,不知其人。

  接下来马上就要揭晓答案了,是否相由心生?

  他们之中有的已经亲历过多次传胪仪,又提前对鼎甲排名心知肚明,早已对这种仪式感到乏味无趣,似今日这般期待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谁还不是个乐子人了?

  终于。

  随着上一组十二人退下,在一众廷臣的期待中,在鄢懋卿跳脱的胡思乱想中。

  “第三甲第二百五名,江西南昌府贡生,鄢懋卿。”

  倒霉蛋竟是我自己?!

  鄢懋卿一愣,却又不得不被迫大声应道:

  “鄢懋卿在!”

  “出班。”

  欸?

  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不继续唱名,直接就下令出班了?

  鄢懋卿一时脑子没能转过弯来,当即又是一怔。

  等看到执事官上来指引时,他才总算明白过来,敢情这一科第三甲总共就二百零五人。

  而他作为倒数第一名,就这么被剩了下来,得以享受与状元、榜眼、探花一样单独谢恩的特殊待遇?

  鄢懋卿的脑子顿时活络起来。

  瞌睡有人送来枕头,这不巧了么这不是?

  天意如此,合该我心想事成!

  心中想着这些,鄢懋卿同时也已经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热烈目光。

  这些目光显然并非羡慕,几乎都的是讥讽、嘲笑、轻蔑与冷眼,有的来自一众廷臣的,有的则来自新科进士。

  毕竟对于任何一个还算正常人来说,这份特殊待遇都怎可与状元、榜眼、探花相提并论,倒不如说是对殿试倒数第一的公开处刑。

  尤其是那些新科进士,光是想想就感觉面皮发烫。

  而随着鄢懋卿在执事官的指引下从人群中走出。

  一众廷臣也终于完全看清了鄢懋卿的相貌,随即心中竟略感失望。

  因为“相由心生”这个词在鄢懋卿身上似乎并不适用。

  只见他身材挺拔,天圆地方,面皮白净,眉目端庄,虽不是一眼就能教人记住的美男子,但也绝对与歪瓜裂枣扯不上半分关系,甚至细看之下竟还带了些许英武之气。

  这是一张颇具欺骗性的面孔。

  如果不是那封答卷暴露了他的禀性,即使是他们亦有可能受到误导,以至于看走了眼!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阿嚏!”

  刚刚来到御前,鄢懋卿竟莫名无法自持,掩鼻打了一个喷嚏。

  “?!”

  这动静在寂静无声的华盖殿中颇为刺耳,将不少人吓了一跳,更是瞬间引去了更多人的目光。

  好样的!

  夏言、严嵩、王廷相等一干正在失望的廷臣心中顿时一阵雀跃。

  这回鄢懋卿的仕途到头了,彻彻底底的到头了!

  没有人比他们这干重臣、近臣更了解当今皇上的脾性。

  当今皇上共有三大不可触碰的逆鳞:皇权,信仰和礼仪!

  皇权自不需多言,当今皇上对权力异常敏感,除非遇到不可逾越的障碍,否则他会把自己的权力填满大明的每一寸缝隙,不容任何人逾越。

  这片逆鳞触之即死,还将祸及家人!

  信仰即是玄修之事,这已经成为了当今皇上的执念,去年太仆寺卿杨最因谏言玄修之事被杖毙的事还近在眼前。

  这片逆鳞触之非死即伤!

  礼仪则事关尊严,当今皇上猜忌心极重,亦将此事视作衡量臣子忠心的重要标准。

  有给事中曾因退朝时转身太快,被皇上认为失仪,罚俸半年;

  有侍郎曾因年老体衰,腿脚不便走得慢,反被斥为怠慢,官降一级;

  有御史因上疏字迹潦草,被皇上认为大不敬,贬为地方知县;

  有尚书因不路途耽搁,贺表晚上一天,同样以大不敬之罪,直接将其革职;

  而在御前打喷嚏,亦是当今皇上颇为在意的失仪行为。

  嘉靖十八年,也就是距今两年前,工部尚书蒋瑶就因为身体有恙,奏事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皇上因此龙颜大怒,当场将其革职。

  据说此举失仪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皇上认为在他面前打喷嚏咳嗽“带衰”,恐怕妨了他的仙体。

  反正不管怎么说,鄢懋卿的仕途这回肯定是才刚开始,就已经到头了。

  他如今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这片逆鳞不像皇权和信仰那般致命,起码不是非死即伤。

  果然。

  “?”

  纱帐之后,嘉靖帝朱厚熜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一旁的黄锦看在眼中,悄然屏住呼吸的同时,已经开始思考昨夜这位主子吩咐他的事还做不做数,稍后待传胪仪结束还要不要传达给严嵩。

  要不还是斗胆再向主子确认一次?

  被这位主子嫌烦,总好过办错了事受到迁怒……

  说话间,鄢懋卿已经到了御前,“噗通”一声一个滑跪,纳头便叩,放声高呼:

  “臣鄢懋卿,荷蒙皇上天地之恩,拔置甲第,微臣愚陋,何以克当,惟当竭尽驽骀,仰答鸿造,无任瞻天仰圣,激切屏营之至!”

  呦呵?!

  一众廷臣和新科进士又吃一大惊,面色微变。

  什么叫做“拔置甲第”?

  这不是新科状元才能说的词么?

  你个三甲倒数第一,只配说“臣跪谢皇上天恩”这七个字,何德何能竟敢如此逾越?

  真当将你留到最后,是让你上来发表获奖感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