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茶中藏计,浴房杀机-《公主在上,太傅别乱来》

  夜色如墨,沉沉地笼罩着威严肃穆的太傅府。只有书房那一方窗棂,还透出昏黄温暖的烛光,在无边夜色中固执地亮着,像一只洞察一切的眼睛。

  回廊曲折,青石板路被月光洗得发白。南栀子低眉顺眼,穿着府里丫鬟的粗布青衫,头上包着同色的布巾,竭力收敛着属于昭阳公主的所有光华。

  她手中稳稳托着一个红木茶盘,上面放着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茶汤清亮,氤氲着袅袅热气。她紧跟在身材微胖、神色严厉的张嬷嬷身后,脚步放得又轻又急。

  夜风拂过廊下悬挂的风灯,光影摇曳。就在张嬷嬷一个不经意的侧身查看前方时,南栀子垂在袖中的手指快如鬼魅般一动!

  一个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纸包滑出袖口,指尖微捻,纸包无声散开,里面细如尘埃的白色粉末,被她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抖,悉数落入了那盏温热的茶汤之中。粉末瞬间消融,了无痕迹。整个过程快得不及一息,连近在咫尺的张嬷嬷都未曾察觉。

  张嬷嬷猛地回头,细长的眼睛带着审视,严厉地扫过南栀子低垂的脸:“翠儿!”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送了茶立刻出来!大人批阅公文时最厌烦打扰,仔细你的皮!”

  南栀子心头一跳,面上却丝毫不显,捏着嗓子,模仿着府里丫鬟那种怯懦温顺的语调,细声细气地应道:“是,嬷嬷。奴婢省得。”她微微抬眼,那双被刻意遮掩的眸子里,飞快掠过一丝狡黠与即将得逞的快意。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沉香的清冽气息混合着墨香扑面而来。烛火明亮,将室内映照得如同白昼。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商晏君正端坐着批阅奏折。

  他今夜未着白日里那身象征权柄的玄色官袍,只穿了一件质地极佳的月白色云纹直裰,宽袍大袖,更衬得他身形颀长,气质温雅。如墨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青玉簪半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鬓边,柔和了他白日里过于冷硬的轮廓。

  烛光在他侧脸上跳跃,勾勒出清隽流畅的线条,鼻梁挺直,薄唇微抿,专注的神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温润、内敛,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书卷气。

  一个身着劲装的近卫垂手侍立一旁,眉头紧锁,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显而易见的忧虑:“大人,这科举舞弊案的水……实在太深了。牵连的何止是地方学政?朝中重臣……怕是连贵族都……”他顿了顿,没敢把话说完,但意思已不言而喻。

  商晏君手中的朱笔并未停顿,流畅地在奏折上批下铁画银钩的字迹。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沉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水越浑,越说明底下的淤泥积得厚。越是烫手,越说明它烂到了根子上。”他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近卫,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烛光下如同蕴藏了星河的寒潭,温润之下是磐石般的坚定,“若不查,不清淤,朝廷何来公正?天下寒门士子,何来出头之日?此事,避无可避。”

  就在这时,南栀子端着茶盘,低着头,脚步轻悄地走了进来。她刻意放重了些呼吸,模仿着紧张小丫鬟的模样。

  商晏君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扫了过来。当掠过她手中的茶盏时,他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极淡,快得如同烛火的一次摇曳,转瞬即逝,仿佛只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茶,给我。”他开口,声音温和平静,听不出丝毫异样,目光已重新落回奏折上。

  南栀子心头狂跳,强压着激动应了声“是”,小心地将茶盏从托盘上端起,双手恭敬地奉上。她垂着眼,却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伸了过来。指尖即将触碰到温热的杯壁——

  就是现在!

  南栀子内心无声呐喊:“喝吧!商晏君!喝完给本宫睡上三天三夜!看你这‘活阎王’还如何威风!”

  就在她的指尖与他的指尖几乎要碰到一起的瞬间——

  商晏君那只看似温雅的手,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和速度!他手腕猛地一翻,不是接茶,而是极其精准又带着一股巧劲,向前一推一带!

  “哗啦——!!”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响起,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温热的茶汤,连同碎裂的瓷片,毫无预兆地、结结实实地泼了南栀子一头一脸!

  “啊——!”南栀子猝不及防,惊叫出声,猛地后退一步,狼狈不堪!茶水顺着她的额发、脸颊、脖颈迅速流淌,瞬间浸透了粗布衣衫的前襟,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几片碎瓷溅落在她脚边。她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书案后那个依旧端坐如松的男人,愤怒和羞辱瞬间冲昏了头脑,“你……!”

  商晏君微微蹙起眉头,眼眸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责备,语气依旧是平和的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翠儿?”他放下手中的朱笔,拿起一方素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干净修长的手指,目光在她湿透狼狈的前襟上扫过,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今日怎的如此毛躁?连盏茶都端不稳了?”

  南栀子死死地瞪着商晏君,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不是冷的,是气的!是恨的!

  那庄重儒雅的表象下,分明藏着一只狡猾至极的狐狸!他绝对是故意的!他看穿了!他一定早就看穿了!那审视的目光,哪里是看一个笨手笨脚的丫鬟?分明是在看一个落入陷阱、浑身湿透的猎物!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头的怒吼和颤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带着淬了冰的恨意和强装的顺从:“奴、婢……手、滑……恕、罪!”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商晏君将那方擦过手的丝帕随意丢在案角,仿佛沾染了什么不洁之物。

  他神色淡然,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既知有罪,还站着作甚?一身狼狈,成何体统?还不速去更衣。”他重新拿起朱笔,目光落回奏折,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

  “砰——!”

  书房的门被一股大力狠狠摔上,震得门框都嗡嗡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南栀子几乎是夺门而逃。

  书房内,烛火安静地燃烧着。近卫愕然地看着紧闭的门扉,又看向自家大人。

  商晏君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还在微微震颤的门板上,他薄唇微勾,那抹弧度不再转瞬即逝,而是清晰地、带着一丝玩味和洞察一切的了然,在他如玉的容颜上缓缓漾开。眼底深处,幽光浮动,如同平静深潭下暗涌的漩涡。

  冰冷的夜风穿过回廊,吹在南栀子湿透又匆匆换上的另一套干燥丫鬟服上,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但这寒意远不及她心底的冰冷和恐惧。

  她靠在冰冷的廊柱阴影里,脸色铁青,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刚才书房里那惊魂一幕和商晏君温润表象下的冰冷审视,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她的心脏。

  “他认出我了……他一定认出我了!”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叫嚣,“禁足期间偷溜出宫,还出现在他的府邸意图不轨……若他将此事告发给父王……”她不敢再想下去。

  皇帝那暴怒如雷霆的面孔和冰冷刺骨的声音再次响彻脑海:“再敢惹是生非……朕就遂了你的愿!直接送你去南蛮!和亲!”

  南蛮!那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利刃,狠狠扎进她的神经!

  “不行!绝对不行!”南栀子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剧烈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短暂的清明。恐惧瞬间被一股更强烈的、孤注一掷的狠戾取代。“必须让他闭嘴!永远闭嘴!”

  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告密!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底滋生、蔓延,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理智。她下意识地摸向袖中——那里,藏着一柄她入府前就准备好的、淬了麻药的锋利匕首!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却奇异地给了她一种扭曲的安定感。

  就在这时,一个严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不耐烦:“翠儿!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南栀子猛地回神,只见张嬷嬷叉着腰,正站在通往浴房方向的回廊口,一脸不善地盯着她。

  “大人批阅公文乏了,要沐浴解乏!你,进去伺候!”张嬷嬷的声音不容置疑,“机灵点!手脚麻利着!再出差错,就准备领罚吧!”

  伺候……沐浴?!

  南栀子瞳孔骤然一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那冰冷的硬物,锋利的匕尖隔着衣料抵住了她的手腕内侧,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一个更为疯狂的机会!

  她缓缓低下头,掩去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和那一闪而逝的杀机,用那副温顺怯懦的嗓音,低低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