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廪刀-《我不是小混混之三人行》

  子夜时分的军营西侧,这座年久失修的厕所像是被喜庆遗忘的角落。

  与远处张灯结彩的营房相比,这里黑得像是被泼了墨,只有月光透过残缺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碎影。

  我踩着结冰的地面小心前行,突然闻到一股混合着酒香与炭火的气息。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只见老头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隔间砖墙上,脚边摆着个冒着青烟的炭炉,炉上架着的烤肉正滋滋作响。

  “来得正好。”老头头也不抬,甩手抛来一个物件。

  我慌忙接住,入手竟是只青瓷酒罐,罐身还带着体温,红绸封口被蜡密封得严严实实,活像从古装剧里掏出来的陈年佳酿。

  “自己酿的,尝尝。”老头用牙齿咬开他那罐的封口,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我学着扯开红绸,浓郁的酒香瞬间涌出,竟带着几分桂花甜味。

  “师父,难得你大方一次。”我调侃道,仰头灌了一口。酒液入喉如火线烧灼,却在胸腔化作暖流,连指尖都热了起来。

  老头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把匕首,削下片烤得焦黄的羊腿肉丢给我。油脂混着香料在舌尖炸开,我才惊觉这老家伙竟藏着这般手艺。

  三巡酒过,瓷罐已见了底。我借着酒劲问道:“师父,大过年怎么不回省城家里看看?”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老头握刀的手突然僵在半空,油滴在炭火上溅起一串火星。

  “家?”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早他妈没了。”匕首狠狠扎进肉块,像在泄愤。

  我又灌了口酒:“有时候我真好奇您什么来头。”酒意上涌,胆子也大了,“说您是大人物吧,整天窝在这破厕所;说您不是吧,连大队长见您都客客气气的。”

  老头没有接话,而是一味地吃肉喝酒。

  我借着酒劲,又往老头身边凑近了些。夜风穿过厕所破败的窗缝,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什么人在低声呜咽。

  炭炉里的火光忽明忽暗,将老头沟壑纵横的脸映得阴晴不定。

  “师父,”我晃了晃手中的酒罐,里面的酒液已经见底,“咱俩认识都快一年了,天天半夜在这破厕所碰头,您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老头用力咀嚼着嘴里的烤肉,油脂顺着他脸颊往下滴。

  他吧唧着嘴,目光却飘向远处:“不是不能说...”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你知道得太早,对你不好。”

  我伸手去够炉子上最后一块烤羊排:“有什么不好的?您看那些电视剧里,哪个藏着惊天秘密的不是把自己憋死的?”

  老头突然盯着我,浑浊的眼珠在月光下竟泛着狼一般的幽光。

  “小子,”他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听过四大王爷么?”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很厉害吗,您是其中一个?”

  “年轻人!”他嗤笑着又开了一罐酒:“当年在蜀地,谁不知道我'盗尽天下盗王爷'的名号?那可是皇帝册封的。”

  我笑着打趣道:“皇帝?师父,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以为在封建社会呢!”

  “你小子懂个屁!”

  “哪请问,你好好的盗王爷,怎么沦落到这军营里无人问津的?”

  老头却突然把酒罐重重一放:“都是要进棺材的秘密了,当年犯了错误,多亏了这一身手艺,才保住一命,只能被软禁在这军营里,帮国家做事。”

  他仰头灌酒的样子,像要把往事一并咽下。

  “做什么事?”

  老头突然眯起眼睛,“小子,套我话是吧?”

  我讪笑着挠头,却注意到他拿酒缸的手在微微发抖。月光下,这个平日趾高气扬的老头,此刻佝偻得像片枯叶。

  “臭小子...”他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大过年的还来陪个老头子...有心了…”

  “您教我本事,是我师父。”我递过最后一块烤肉,故意碰响他的酒罐,“按老规矩,徒弟孝敬师父不是应该的?”

  一转头却撞上他湿润的目光。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我从未见过老头这副泪眼婆娑的模样——

  像是心疼,又像在担忧什么。夜风卷着雪粒拍打窗户,我们之间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应该的吗?”老头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举起酒缸:“喝!”瓷缸相撞的脆响惊飞了窗外栖息的寒鸦。

  年节的热闹气息渐渐散去,军营恢复了往日的铁血本色。

  训练场上,新兵们正重复着我们曾经做过的那些基础训练,而我们也在一遍遍打磨着早已烂熟于心的战术动作。

  汗水浸透作训服,在寒风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与此同时,在藏区连绵的雪山深处,一座依山而建的山寨隐匿在云雾之中。

  这里便是藏区黑幡帮的老巢。

  山寨内清一色的石砌平房围拱着一栋突兀的二层阁楼——那是帮主冈仁的住所。

  “冈仁”在藏语中意为“雪山狮”,这个名号绝非虚传。

  山寨外围,几名腰挎藏刀的山匪正在巡逻。刀鞘上镶嵌的绿松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与他们警惕的眼神如出一辙。

  阁楼一层的大厅内,浓郁的藏香也掩盖不住血腥气。

  主位上,冈仁身披一件完整的雪豹皮袍,金色的兽瞳在火光中闪烁着凶光。

  左侧坐着个穿花衬衫的中年男子——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帮众只听见冈仁称他为“丧佛”。

  右侧则是灰白长发披散的雾孤狼,他修长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茶几,指甲与实木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丧佛身后立着个穿西装的壮汉,墨镜下的疤痕从额角一直延伸到衣领深处。

  冈仁两侧各站着一名贴身护卫,他们粗糙的手指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枪柄。

  “雾孤狼!”丧佛突然拍案而起,桌上的酥油茶碗震得叮当作响,“你在搞什么鬼?连杀七人!你以为这还是你能无法无天的省城?”

  冈仁摩挲着手中的天珠,声音低沉如闷雷:“狼兄,你这次确实过火了。我们的货全部都卡住了,进不来!”

  雾孤狼恍若未闻,专注地打磨着自己锋利的指甲。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还不够。”

  “什么还不够?”冈仁的豹皮袍子随着粗重的呼吸起伏。

  “杀得不够。”雾孤狼抬起头,灰白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

  丧佛一把掀翻茶几,瓷器碎裂声惊飞了窗外的乌鸦:“你他妈疯了吗?黑帽子已经出动调查了!别忘了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冈仁的指节捏得发白:“狼兄,齐德的人可不是吃素的。要是真被他们逮到的话,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话未说完,他突然噤声——雾孤狼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那张非人般的面孔近在咫尺。

  雾孤狼冷笑着说道:“那是你们的事,老大只让我来取银丝羽甲,帮你们,只是顺带而已。”

  冈仁怒吼道:“那你干脆把我们都杀了!”

  “正合我意。”雾孤狼的声音轻得像雪落。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抽走了冈仁腰间的镀金手枪。

  一连串枪声骤然炸响,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冈仁的两名护卫应声倒地,鲜血很快在藏式地毯上洇开大片暗红。

  冈仁瘫在椅子上,耳中嗡嗡作响。

  他看着雾孤狼慢条斯理地将手枪插回自己腰间,终于找回了声音:“你...你这个疯子!”

  丧佛全程冷眼地看着眼前的疯子,嘴巴动了动。

  雾孤狼灰白的长发无风自动:“这样一来,我不信那帮当兵的还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