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直视黑暗-《邪骨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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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天雪地里,两杯烈酒下肚,一股灼热的暖流瞬间从喉咙烧到胃里,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酒气混着热气升腾,那些被强行压抑的过往,仿佛也随着这酒气,一点点被撬开了缝隙。

  人们喝了酒,总是比较爱回忆。

  “阿符,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学的时候,你转来第一天就把邓嘉嘉给得罪了。”

  我无奈的耸肩笑笑,“还不是因为师途?

  早知道要和邓嘉嘉纠缠这么多年,我当初还不如早点把位置还给他了。”

  那时候的霁月,美得纯净,黑葡萄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杂质。

  而我,是那个新转来拖着一条瘸腿,被所有人避之不及的‘瘸子’,眼中总是带刺。

  我继续道:“你是第一个与我交换了名字,愿意和我成为朋友的人。

  你是我人生里真正意义上,第一个朋友。”

  她那明媚的笑容,似乎照亮了我整个灰暗的青春。

  霁月笑着接过话,“你不也是我第一个领进我情报中心的人?”

  我们聊起朱雀镇镇口大槐树下,那帮堪称‘情报总局’的大爷大妈们。

  霁月总能在那收获无数最新的八卦,而那些爷爷奶奶们也好疼她,大家知道她的身世都很心疼她,总是会给她带吃的。

  我们又聊到她消失的那些年…

  那段被我们刻意尘封,谁也不愿轻易触碰的黑暗岁月。

  酒精似乎给了霁月勇气,也或许是这次西南之行,让她真正开始直面那些血淋淋的伤疤。

  “那时候,真以为活不下去了。”

  她的声音很轻,飘在风里,带着一种沉淀后的平静。

  她晃着杯子里透明的液体,眼神有些空茫,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被囚禁在黑暗里,绝望无助的自己。

  “我被外婆送到他那,用身体养蛊,像个活着的器皿。

  那些照片上的女孩,就是我的曾经。

  起初我比谁都刚烈,我咒骂,反抗,疼也不吭一声。

  后来我没骨气的服了,我学会讨好,会谄媚,卑躬屈膝。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活着,活着,才有报仇的机会。”

  “很痛吧。”我问。

  她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早就麻木了。

  痛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有时候连恨都恨不起来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恶心和对自己的厌弃。”

  她停顿了很久,久到雪花几乎在她发梢积了一层薄白。

  “还有那个孩子。”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握着酒杯的手指却用力到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

  “也许…他都不配被叫做孩子,可能只是一个失败的蛊种,一个怪物,他出来的时候…都是畸形的,好可怕。”

  她猛地仰头,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咳了出来。

  我伸出手,紧紧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什么也没说。

  任何语言,在这种极致的痛苦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脸颊因为酒气和激动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

  她反手用力抓住我的手,像抓住最后的锚点,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破茧重生的决绝。

  “阿符,这一切都过去了。他死了,也该翻篇了。”

  我看着她能把自己一直隐藏在心里的东西,平静地说出来,也代表着她终于要放下了。

  她漂亮的眸子凝着我,像是在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告。

  “我可以重新开始了,对吗?”

  我用力回握她,斩钉截铁,“对。那些烂人烂事,就让它过去吧。

  它不配再占据你心里哪怕一丝一毫的位置。”

  她又给自己倒满一杯酒,这一次,没有立刻喝。

  她狐狸眼中蒙上了一层醉意,却也带着一种近乎孩子气的坦白。

  “阿符,你知道吗?

  这几年我流连于那些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场所,我和不同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

  她自嘲地笑了笑,眼神有些迷离,“但我发誓。我没做过越界的事情。

  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害怕夜晚。

  它太漫长了…漫长得好像永远都不会天亮…

  我需要一点温度,需要一点活人的气息…”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疲惫和脆弱。

  “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烂人,彻头彻尾的烂人…

  你听好,我说的是‘所有人’。”

  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我,“只有你。

  阿符,只有你相信我,一直一直…都相信我…”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都静止了。

  我望着她,看着这个在泥泞里挣扎着爬出来,满身伤痕却依旧倔强地昂着头的姑娘,心脏像是被泡在了温热的酒里。

  我举起酒杯,用力地和她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当然信你。”

  烈酒再次入喉,灼烧感直冲头顶。

  酒意混着浓烈的情谊,在冰冷的冬夜里发酵。

  话题兜兜转转,不知怎么就扯到了龚北身上。

  我语气十分郑重的同她说道:“几月,龚北性格怪是怪了些,不过,倒是个实打实的好人。

  至少他对你的心是热的。

  这些年他为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他是个疯批,敢为你死的那种。”

  龚北那张总是阴着生人勿近的脸,唯独在看向霁月时,那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专注和疯狂。

  我以为她听后会像以前一样,立刻炸毛反驳,或者翻个白眼骂我瞎操心。

  没想到,这次她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带着点沙哑,却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她微醺的脸上飞起两朵红云,连耳根都染上了粉色。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地。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阿符,我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

  我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惊讶地看着她。

  她抬起头,眼亮晶晶的,盛满了星光和醉意,还有一丝少女的羞涩。

  “咱妈葬礼那日…我以为你会因为我擅自行动,害得咱妈…那副样子,而恨我…

  即便后来我知道你是在做局……可每次想起,还是会担心,怕你会怪我,以后都不想理我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那是一种历经磨难后的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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