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天师遗愿·逆帝真容-《超神相士》

  阶梯往下延伸的每一步都带着潮湿的寒气,韩锋的靴底擦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苏婉走在他左侧,发梢扫过他手背时,他才惊觉自己掌心还攥着那块镜碎片——青铜边缘早将虎口割出血线,却远不及后颈那股刺痛来得清晰。

  "阿锋,慢些。"苏婉的手虚虚护在他肘后,声音压得很低,"阶梯有青苔。"

  韩锋低头,果然见青石板缝隙里爬着暗绿色的苔藓,在手机冷白光下泛着幽光。

  他扯了扯嘴角,刚要应话,唐晓晓突然"呀"了一声——她怀里的古籍无风自动,拓本上的朱砂字"唰"地窜起,像被风吹散的火星,最后凝在前方某处。

  "到了。"红衣女的短剑嗡鸣一声,剑鞘在掌心压出红印。

  韩锋抬头,就着众人手机的光,看清了阶梯尽头的景象。

  那是座足有二十米高的石殿,穹顶垂着拇指粗的钟乳石,地面铺着大块的墨玉,每块玉面都映着头顶的光,像撒了把碎星子。

  最醒目的是四壁——整面墙壁被雕成连环画,用浅浮雕技法刻着穿玄色道袍的相师与金缕玉衣的帝王。

  韩锋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认出那玄袍相师腰间的七星纹——与《天师手札》里记载的第九天师服饰分毫不差;而帝王冕旒下的面容,竟与镜中"逆帝"虚影有七分相似。

  "第九天师......曾是逆帝的亲信?"他脱口而出,喉结滚动时尝到血锈味——是方才攥镜碎片时咬到了舌尖。

  唐晓晓早扑到最近的壁画前。

  她指尖拂过浮雕,古籍"啪"地翻到最后一页,朱砂字"簌簌"落在壁画缝隙里,像在给古老画面重新上色。"这段历史......从未记载过。"她声音发颤,发尾沾着石屑也顾不上理,"史书记载第九天师隐居终南山,可这里......"她指向第三幅画:玄袍相师与帝王并立,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骸,相师手中的罗盘正对着帝王心口。

  "他们并肩征战天下。"唐晓晓顺着壁画移动脚步,"然后......"她顿在第七幅画前,指甲几乎要掐进石壁——画中相师的道袍被撕成碎片,帝王的龙袍染着黑血,两人的手掌分别按在对方天灵盖上,相师的罗盘裂成两半,帝王的冕旒掉在脚边。

  "理念不合反目成仇。"韩锋替她说完,目光扫过最后一幅画:相师倒在帝王脚边,右手向前伸着,指尖还攥着半块破碎的罗盘;帝王仰头望天,眼中没有胜者的狂喜,只有深切的悲怆。

  "原来逆帝杀第九天师,不是为了夺运。"苏婉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攥着镜碎片的手,"是......"

  "是不得不杀。"韩锋低声接话。

  他的"天机之眼"在眼底发烫,透过壁画表面的石纹,他看见更深处的刻痕——在相师心口位置,隐约能辨出"替"字的残笔。

  "有人。"

  红衣女的声音像淬了冰。

  韩锋猛地转头。

  红衣女背靠着他,短剑已出鞘三寸,剑尖指向穹顶某处阴影。

  唐晓晓的古籍突然发出焦糊味,朱砂字"轰"地炸开,化作金色锁链缠在众人腰间。

  苏婉的考古手电扫向阴影,却只照到斑驳的石壁——可那股腐味更浓了,像有人把腐烂的死鱼塞进他鼻腔。

  "不是人。"韩锋摸出镜碎片。

  方才还冰冷的青铜此刻烫得灼手,镜中那双灰瞳正缓缓转动,瞳孔深处映出的,竟是穹顶钟乳石后蜷缩的黑影。

  "是守陵尸?"苏婉握紧他手腕,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洛阳铲。

  "比守陵尸厉害。"红衣女的剑尖开始滴血——不是她的血,是剑身与空气摩擦迸出的锈红。

  她侧头看向韩锋,眼尾的朱砂痣被冷汗晕开,"这气息......像极了地宫入口那具尸王。"

  韩锋的识海突然一震。

  他想起三日前在入口处,那具被千年尸毒养得皮骨不腐的守陵尸王,当时它胸口正嵌着半块青铜镜——和他此刻攥着的碎片,纹路完全吻合。

  "晓晓,壁画最后有什么?"他突然问。

  唐晓晓的手指还按在最后一幅画上,古籍自动翻到空白页,笔尖沾着她的血开始速记:"相师临死前说'以我命换你命,以我眼替你眼',帝王抱着他说'等我破了这局,便来陪你'......然后帝王把相师葬在皇陵最深处,自己......"

  "自己进了镜中世界。"韩锋接口。

  他终于明白镜中"逆帝"为何总说"我不是你"——那根本不是逆帝的残魂,是第九天师用命换的替身在撑着。

  穹顶传来石块坠落的脆响。

  众人抬头,只见钟乳石间的黑影动了动,露出半张青灰色的脸——那是张被剥了皮的脸,肌肉翻卷着,露出白森森的牙床,而在本该是眼睛的位置,赫然嵌着两枚青铜镜碎片!

  "小心!"苏婉的洛阳铲挥出,铲头擦着黑影的胳膊砸在石壁上,迸出一串火星。

  黑影怪叫着扑下来,带起的风卷得韩锋额发乱飞。

  他本能地抬起镜碎片,那灰瞳突然剧烈震颤,镜中竟映出黑影胸口的青铜镜——和他手中的碎片严丝合缝,像两块拼图。

  "它要找碎片!"唐晓晓的锁链"唰"地缠上黑影脚踝,"古籍说逆帝用第九天师的眼做了镇陵器,分作九块青铜镜!"

  韩锋的掌心被镜碎片烫得发红。

  他望着黑影喉间滚动的腐泡,又看了看壁画上第九天师伸向前方的手——那只手的姿势,和他此刻攥镜碎片的姿势一模一样。

  "阿锋?"苏婉的声音带着担忧。

  韩锋深吸一口气,松开攥紧的手。

  镜碎片"当啷"落在地上,黑影立刻顿住,腐臭的口水滴在碎片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它缓缓俯下身子,青灰色的手指刚要碰到碎片,韩锋突然抬脚,用鞋尖将碎片踢向大殿中央——那里,矗立着一座三人高的石碑,碑身爬满蛛网状的裂痕,隐约能看见裂痕里流转的金光。

  黑影嘶吼着追过去,红衣女的短剑"嗡"地射出,钉在它后颈。

  唐晓晓的锁链猛地收紧,将它拽得撞在墨玉地面上。

  韩锋望着石碑上的裂痕,感觉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脚底的墨玉往上爬——那是第九天师的气,是逆帝的悔,是千年未解的局。

  他抬步走向石碑,靴底碾碎了一片碎玉。

  身后传来苏婉的轻唤,红衣女收剑入鞘的脆响,唐晓晓翻书的"沙沙"声。

  而石碑裂痕里的金光,正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亮。

  韩锋的靴底碾过最后一片碎玉时,指尖已经能触到石碑表面的裂痕。

  那些蛛网状的纹路里流转的金光突然烫得惊人,像有活物顺着他的掌纹往血肉里钻。

  他喉结动了动,想起壁画上第九天师临死前伸出的手——此刻他的姿势,与那尊浮雕竟重叠得严丝合缝。

  "阿锋!"苏婉的手突然覆上他手背。

  她的掌心还带着方才握洛阳铲的薄茧,温度却比石碑更烫,"等等。"

  韩锋转头,看见她眼尾泛红,发梢沾着石屑却仍倔强地翘着。

  方才黑影扑来时她挡在他身前的身影突然闪进脑海,他突然明白,自己这一路走得再险,总有人在替他看路。

  "别怕。"他反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蹭过她虎口的旧伤——那是三年前考古时被陶片划的,"我只是......"

  "只是在确认自己的心。"苏婉替他说完,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块墨绿玉牌。

  镇魂石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他血脉,"拿着。"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当年我师父说,真正的选择从不需要外力压着走。"

  韩锋的指节微微发颤。

  他想起三天前在入口处,苏婉为了替他挡尸毒,硬是用洛阳铲劈开了半堵石墙;想起上个月在古玩市场,她明明看出他装傻,却只是笑着往他茶盏里多添了块桂花糕。

  原来最珍贵的"天机",从来不在镜中,而在身侧。

  "轰——"

  石碑突然发出闷响。

  裂痕里的金光"唰"地窜起三尺高,在众人头顶凝成道虚影。

  那是个穿玄色道袍的男人,眉目与壁画上的第九天师分毫不差,只是眼尾多了道淡红印记,像被血浸过的朱砂。

  "如果你能走到这里,"虚影的声音带着千年回音,震得穹顶钟乳石簌簌落粉,"说明你已经看穿了逆帝与我的局。"他的目光扫过韩锋掌心的镜碎片,"现在,做出你的选择吧——接过我的眼,成为新的第九天师;或是......"

  "或是让这局烂在土里?"韩锋打断他。

  他感觉识海里的"天机之眼"在发烫,那些被镜碎片勾连起的记忆突然串成线:地宫入口的尸王胸口嵌着镜碎片,壁画里天师心口的"替"字残笔,逆帝镜中虚影总说"我不是你"——原来第九天师早用命换了逆帝的命,又用自己的眼做了九块镇陵镜,困住逆帝的残魂替他守局。

  "你想让我替你继续困着逆帝?"韩锋扯了扯嘴角,"就像当年你替他死,他替你困?"

  虚影的指尖泛起金光,那是被说中心事的动摇:"这局不破,天下气运便要随皇陵崩塌散作乱流。"

  "所以你要找个新的替死鬼。"韩锋突然笑了。

  他想起自己在古玩市场装傻时,总被人骂"憨货";想起第一次用"天机之眼"看穿赝品时,师父拍着他肩膀说"小锋啊,眼里太亮容易招灾";想起苏婉在暴雨里给他送伞,伞面全偏向他这边,自己半边身子都湿了还说"考古队的人哪有怕淋雨的"。

  那些被他藏在憨厚表象下的锋芒突然破茧而出。

  他松开苏婉的手,却将镇魂石攥得更紧:"我不需要成为你,也不需要成为他。"

  虚影的瞳孔骤缩。

  韩锋抬手,掌心浮起半透明的天师印残影——那是方才触碰石碑时,第九天师试图强行灌输的力量。

  他望着那团金光,想起三个月前为救被鬼市贩子算计的唐晓晓,他第一次违背"装傻"的原则,用"天机之眼"看穿了对方的运数;想起红衣女第一次跟他组队时,剑鞘砸在他脚边说"我只跟能活着走出去的人",现在她的剑尖正对着虚影,护在唐晓晓身侧。

  "我要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他掌心微翻。天师印残影"轰"地散作金粉,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整座皇陵突然剧烈震动。

  墨玉地面裂开蛛网纹,穹顶的钟乳石接二连三坠落。

  唐晓晓尖叫一声扑向古籍,红衣女的短剑"唰"地旋出,将砸向她的钟乳石劈成两半。

  苏婉拽着韩锋往石碑后躲,发绳崩断,长发扫过他脖颈时带着股熟悉的茉莉香。

  "快看!"唐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

  众人抬头。

  石碑裂痕里的金光正疯狂涌动,像要撕开这方天地。

  韩锋看见壁画上的第九天师与逆帝突然活了过来,在金光里拥抱又分离,最后化作两团光融入他眉心——那是被镇了千年的气运,是天师的悔,是逆帝的痛。

  "阿锋!"苏婉的手在发抖,却仍紧紧攥着他手腕。

  韩锋望着她发间沾的石屑,突然笑了。

  他想起自己总说"相术看的是命",可苏婉说"命是死的,人是活的"。

  原来真正的破局,从来不是承接谁的力量,而是用自己的活,去撞开死的局。

  光芒骤然大盛。

  众人本能地闭上眼。

  黑暗里,韩锋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是金光太烈,震破了毛细血管。

  可他不在乎。

  他听见苏婉在他耳边轻声数数,像以前考古队遇到塌方时她安抚新人那样;听见唐晓晓护着古籍念叨"别碎别碎";听见红衣女的剑鞘磕在地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然后,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钻进他耳朵。

  "很好......真正的第九天师,终于出现了。"

  那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像就在他识海最深处。

  韩锋猛地睁眼,却只看见刺目的白光笼罩整个大殿。

  苏婉的手还攥着他,指腹的薄茧蹭得他发痒;唐晓晓的古籍在她怀里发出微光,像是在记录什么;红衣女的剑尖垂着,剑身上映出他泛着金芒的瞳孔。

  光芒仍在膨胀。

  韩锋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入口处,那具尸王胸口的镜碎片与他手中的严丝合缝。

  此刻他掌心的镜碎片正在发烫,可这次不是因为镇陵器的压迫,而是像在欢呼——就像他第一次用"天机之眼"看穿命运时,那双眼的雀跃。

  当他们再次睁开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