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马嵬坡(四)-《恶魔入职指南》

  “蛮儿姐姐!蛮儿姐姐为什么会这样……”

  听完一切的玉奴悲痛趴在夏蛮儿的尸身上,泣不成声。

  她还想在夏蛮儿的身上,找到一丝生命的迹象。

  但这个女人只是安静地躺在这里,浑身冰凉。

  她再也不会露出俏皮的表情,满肚子坏水地准备捉弄人,提出一些让你觉得难堪的问题。

  再也不会拿着拨杆,坐在策天寺的署堂中排布迅鹰银虎,运筹帷幄。

  夏蛮儿已经死了。

  灵魂消散的死。

  一旁的高力士听完就傻了。

  “小满寺卿可是说……移魂之法?保玉奴贵妃平安?”高力士难以置信地问。

  “嗯。”秦尚远淡淡地点点头。

  “这种事……”高力士还想说什么,却被慧海和尚拉到了一边。

  “玉奴。”

  秦尚远将玉奴拉起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玉奴杏眼颤了颤,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点点头。

  她早已经做好了坦然赴死的准备,可没想到蛮儿姐姐为她谋计深远,竟有这样的觉悟......

  此时此刻,堂外三千甲士都在等着她死,她不能再犹豫、害怕了。

  “玉奴小姐,躺在这里。”

  斋藤一叶指了指夏蛮儿尸身旁边的草席。

  玉奴环视众人,默默躺了上去。

  她心中很难过很难过,所以拉住了夏蛮儿冰凉的手。

  蛮儿姐姐走的时候,会很孤独么?会很冷么?

  蛮儿姐姐不怕……有玉奴在。

  秦尚远手中拿着夏蛮儿留给他的另外一幅丝织,缓缓地走到她们身边。

  丝织上面,是夏蛮儿写下的、用作灵魂转移的炼金矩阵,本质上其实是个置换阵。

  但夏蛮儿的设计很巧很精密,秦尚远在脑海中模拟过,矩阵运行起来也没有问题。

  这座矩阵看上去,就像是浑然天成的艺术品。

  梅菲恩曾经跟秦尚远说过,她说有天赋的炼金术师和数学家一样,画下的矩阵就和数学公式一样优美、整洁。

  毫无疑问,夏蛮儿写下的矩阵印证了梅菲恩所说。

  只是凭借旁观,就自通了炼金术。

  无论是用自己的灵魂写下“冥演空断”,还是自己研究出的能够转移灵魂的置换矩阵。

  这一切都在证明,夏蛮儿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她没说错,这样的天才,夏氏直到整整一千多年后,才出了另一个。

  那另一个天才,就是觉醒了明神孽相的夏守。

  而她用自己灵魂写成的契约·冥演空断,也在一千多年后,被那个叫林澜的女人用来守住了都容市。

  这一步棋,夏蛮儿下到了1200年后。

  ……

  马嵬驿站中。

  李隆基坐立不安。

  一刻时间过去了,高力士还没从背后的佛堂中出来。

  冷风中,李隆基大汗淋漓地喘息着。

  他能够清晰地听到驿站外兵马躁动的声音。

  三千禁军手中,弓与剑不安地磨蹭,在火把中折射出寒光,战马热气腾腾的鼻息混着土屑喷出。

  气氛肃杀,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果。

  陈玄礼勒马,面无表情地看着紧闭的驿站木门。

  其实他心中也十分忐忑,他拿不准身边的这些军士,在等不到结果之后将会做什么。

  只有太子李亨面色如常地骑着马,等在一边。

  忽然,驿站的大门打开了。

  高力士面色凄惨地出现在门口。

  “陛下召见大将军陈玄礼!”

  太子李亨扭头,看了一眼陈玄礼。

  陈玄礼纵马穿越林立的禁军,来到驿站门口。

  “贵妃呢?”他问高力士。

  “白绫缢死了。”高力士颤巍巍地说。

  “高公,请吧。”陈玄礼低声说。

  陈玄礼理了理战盔,在众军的注视下踏入站内,又被高力士引入驿站的庭中。

  杨玉环的尸身,就静静躺在庭中。

  陈玄礼看到站身旁掩面而泣的李隆基,又走上去,亲自试了试杨玉环的鼻息和脉搏。

  后面几位将军、中郎将又被依次引入。

  直到所有人都确认杨贵妃已死,才“扑通”一声,跪倒在李隆基面前。

  在高力士的搀扶下,李隆基面如死灰,颤巍巍地走出驿站。

  三千禁军看到这位皇帝的那一刻,整齐划一地下跪。

  齐声高颂。

  “灾妃得诛!陛下圣明!大唐永昌!”

  “灾妃得诛!!陛下圣明!!大唐永昌!!”

  “灾妃得诛!!!陛下圣明!!!大唐永昌!!!”

  ……

  马嵬驿,南侧门楼。

  一辆马车朝着长安的方向驶去。

  车厢内。

  斋藤一叶抚摸着身边女人静静沉睡的脸。

  心绪万千。

  这是夏蛮儿的身体。

  但那张脸却在玉奴的灵魂移入之后,产生了些微的变化。

  兼具了夏蛮儿和杨玉环的神采。

  斋藤一叶仍然记得,秦厌看到这张脸时的表情。

  这个男人仿佛恍然明悟般吸了一口气,眼瞳颤了颤,像是见到了某位分别已久的故人。

  “高力士说,会妥善埋葬贵妃的尸身,埋在哪也只有寺卿知道,他在贵妃的尸身上写下了一座炼金矩阵。”

  慧海和尚撩起帘子,看了一眼窗外荒凉的景色。

  “洛阳区域,现在已经被战乱牵连了。”斋藤一叶说。

  “我们到了长安,走水路绕开战乱,过襄阳直下扬州,到了扬州就可以坐船,回到难波津。”慧海说。

  斋藤一叶想起了过去这片土地上的热闹辉煌,不禁有些难过。

  “也不知道,这场战乱会持续多久……”她叹息。

  “寺卿说,会直到八年之后。”慧海回答,“八年之后,战乱平息,他会来接玉奴小姐回家。”

  “他怎么知道?”斋藤一叶疑惑。

  “寺卿……是窥天者嘛。”

  “慧海,你记得玉奴小姐灵魂移转结束后,秦厌说了句什么么?”斋藤一叶问。

  “寺卿说了个名字。”

  “名字?”

  “夏蔷柔。”

  斋藤一叶叹了口气:“他这人就是这样,总是神神叨叨的……玉奴小姐跟我们去日本,也是苦了她了。”

  “玉奴小姐曾经可是大唐的贵妃啊,落难能暂歇日本,也是我们的荣幸了。”慧海说,“上次落难来到日本的,还是你怀里的狐狸呢。”

  斋藤一叶腿上,那只浅眠的白狐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慧海,你觉得,这次大唐的叛乱,真的只是人间灾祸么?”

  “不,不止是。”

  “我也怀疑……可为什么?”

  慧海和尚指了指天。

  “因为与此同时的灰海之上,有更大的灾难来临了。”

  ……

  相反的方向。

  另一辆马车,缓缓朝蜀州的方向行去。

  车轮和马蹄在夜色下扬起尘土。

  车厢里,秦尚远独自呆呆地坐着。

  眼前红光闪过。

  【时间颅骨,回收中......】

  【19.8%】

  【19.9%】

  【20%】

  【此段记忆中剩余:】

  【5%】

  十七年前,时间颅骨回收了10%,如今又是10%。

  秦厌的记忆中,时间颅骨还剩下5%。

  但是事到如今,秦尚远其实也不太关心时间颅骨了。

  秦尚远挥手,驱散了系统。

  车厢内又静了下来。

  马蹄声嘀嘀哒哒。

  帘子起落。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十七年某个明媚的早春。

  那个狡黠的女孩在夏虎萌和秦罗烟的搀扶下,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

  女孩睁开暗红的眸子,瞧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小满哥哥,换人了。”

  ……

  天空中,忽然有一道虹光闪现,眨眼降落在了秦尚远的马车前。

  马蹄高高扬起。

  马车在一阵慌忙中停了下来。

  秦尚远朝窗外看去。

  是杨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