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赵立春恐慌-《重生祁同伟,踏雪至山巅》

  2000年1月1日,汉东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猛一些。

  雪籽裹挟着冻雨,砸在省委家属院的枝叶上。

  噼啪作响。

  书房内,温暖如春。

  赵立春的心,却比窗外的风雪更寒。

  电话已经挂断了五分钟,听筒里只有单调的忙音,他却依然维持着接听的姿势,整个人像一尊被霜冻住的石像。

  他手中的紫砂茶杯,最后一丝温度也已散尽。

  “爸,你倒是说句话啊?”

  旁边,赵瑞龙终于按捺不住,焦躁地搓着手。

  他好不容易通过那帮兄弟搭上了杜伯仲,现在正是要立项进项目的时候。

  “我跟姐还等着你示下呢,林城那个煤矿的项目,到底能不能搞?”

  “我可听说了,上面马上要严查干部子女经商,咱们再不动手,等你再高升一步,就彻底没机会了!”

  赵瑞龙的二姐赵小惠,秀眉紧蹙。

  她伸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这个没眼色的弟弟。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父亲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死寂。

  那不是平日里的威严,而是一种……被彻底击溃后的疲惫和惊悸。

  赵立春眼中的光,正在一寸寸地熄灭。

  他终于动了。

  僵硬的脖颈转向儿子赵瑞龙,那张素来写满威严与城府的脸,此刻血色尽褪,只剩一片死灰。

  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干了。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挤出的声音干涩而撕裂。

  “瑞龙。”

  “你……考虑一下,进体制吧。”

  这句话,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这不是商量,更不是建议。

  这是一个即将溺死的人,在拼命想把自己的儿子推上岸。

  赵瑞龙正为项目的事心烦,听到这话,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

  他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进体制?爸,您没开玩笑吧?”

  他嗤笑一声,满脸都是荒唐。

  “就机关里那点死工资,还不够我一晚上喝酒的钱。再说了,我大姐不是已经在京都了?我们家总不能把鸡蛋都放一个篮子里吧?我要学二姐做生意。”

  “我这边的生意做得好好的,林城那个矿要是拿下来,一年就是几个小目标!这不比在体制里熬资历强一万倍?”

  他说的理直气壮。

  浑然不觉自己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锥子,狠狠扎在赵立春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

  生意?

  项目?

  还几个小目标?

  赵立春的嘴角牵扯了一下,肌肉扭曲成一个比哭更狰狞的弧度。

  虎口夺食。

  有命拿,也没命花啊。

  他引以为傲的权势和布局,在这个无法无天的儿子面前,原来真的只是一个笑话。

  “住口!”

  一直沉默的赵小惠,再也听不下去,厉声喝断了自己愚蠢的弟弟。

  她看得清清楚楚。

  在赵瑞龙说出“生意”两个字时,父亲的眼神,从死灰变成了彻底的绝望。

  那是一种,亲眼看着自己搭建的万丈高楼,在眼前轰然倒塌的绝望!

  赵瑞龙被吼得一愣,有些恼羞成怒:“姐,你吼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赵小惠没有理他,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声音都在发颤。

  “爸,那通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刚才的电话……”

  赵立春终于再次动了。

  他缓缓看了一眼窗外,动作迟缓得像个垂暮老人,目光空洞地看着那片被雪染白的世界。

  许久,他扯了扯嘴角,喉咙里发出干涩的笑声。

  “刘和光,被抓了。”

  赵瑞龙“噌”地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脸上是毫不遮掩的狂喜!

  “抓了?太好了!爸,这老东西跟您斗了一辈子,总算栽了!那你再进一步不就稳了。今晚必须开瓶好酒庆祝!”

  “闭嘴!”

  赵立春一声暴喝,眼神骇人。

  赵瑞龙吓得一哆嗦,瞬间噤声。

  赵小惠的心,则笔直地沉入了谷底。

  斗倒了最大的政敌,父亲却……是这个反应?

  她颤声问道:“是……谁动的手?”

  赵立春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

  “祁同伟。”

  这个名字吐出。

  书房里的空气死寂下来。

  “在机场,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把人带走了。”

  “他消失了半个月,原来是去磨这把刀了。”

  赵小惠脸上的喜色僵住,结结巴巴地问:“祁……祁同伟?他,他不是您帮忙提拔起来的吗?他帮您解决了刘和光,这是好事啊……”

  好事?

  赵立春的眼神里,流淌出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恐惧。

  是啊,看着老对手倒下,本该是人生一大快事。

  可当这只兔子真的死了,他这只藏在更深处的老狐狸,却只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猎杀兔子的那条鹰犬,已经长成了他无法想象的凶恶模样。

  那是一头挣脱了所有缰绳的恶龙。

  他本以为那是一条可以为己所用的忠犬,却没发现,对方的獠牙,早已磨砺到能轻易撕碎这汉东省的任何一个人。

  包括他自己。

  赵立春端起已经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那股凉意直透脏腑,让他前所未有地清醒。

  他看着自己一双不成器的儿女,忽然觉得,他们刚才讨论的那个煤矿项目,是那么的可笑。

  当那尊杀神即将君临林城……

  你们还想去他的地盘上挖食?

  那不是去发财。

  那是去送死!

  赵小惠看到父亲的表情,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脑海。

  她僵在原地,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她试图从父亲那张灰败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深不见底的恐惧。

  那份恐惧,比刚才得知刘和光被抓时,浓烈了十倍,百倍!

  “爸……”

  赵小惠的嗓子干涩发紧,每个字都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

  “祁同伟……他不是我们的人吗?”

  “他帮您扳倒了刘和光,这……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再次问出这句话时,她自己都没有丝毫底气。

  因为父亲的眼神,已经给了她最残酷的答案。

  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