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酒楼消遣-《长生诀启,神途路开》

  凌天三人在山下驿站雇了辆桐油布棚马车,辕杆上的青铜铃铛随着马队颠簸轻晃,在暮色中撞出细碎的清响。逸尘蜷在阿木尔膝头睡得正酣,口水顺着嘴角滑落,在战士的兽皮护膝上晕开小片水痕。

  凌天膝头摊开《太虚引》,泛黄的书页自行翻动,每一行金字都随着他的目光注入识海。阿木尔啃完第三块肉干,见少年毫无反应,兽皮靴不耐烦地踢了下车底板:\"姓凌的!老子问你 ——\"

  \"啊?\" 凌天猛地回神,指尖抚过书页将心法收起,从乾坤袋中抖出通云国地图。羊皮卷在车厢里展开,他的指尖划过 \"通云城\" 的朱砂标记:\"最近刀光剑影太多,不如去通云城休整些时日。\" 少年目光柔和,指腹摩挲着地图边缘的褶皱,\"我曾在伽蓝学院修行,学院毁于天劫后便再未好好看过这座城。算起来... 已有几年了。\"

  \"通云城?\" 阿木尔挑眉,将油腻的油纸扔出窗外,\"若没有比琼山斋堂更像样的烤肉,老子就用你的破书烤红薯!\"

  \"放心。\" 凌天笑着将《太虚引》收入贴胸暗袋,指节敲了敲车壁,\"光是城西的醉仙居,就能让你吃到连刀都握不动。\"

  此时逸尘忽然在梦中咂嘴,肉乎乎的小手揪住阿木尔颈间的狼牙链,含糊不清地嘟囔:\"枣花糕... 还要...\" 南疆战士翻了个白眼,却微微调整臂铠的角度,让小妖躺得更舒服些。

  车帘外,星河渐渐隐入云层。凌天靠着车厢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净罪戒尺 —— 通云城的故人里,有位总爱用糖糕诱骗他抄经的黄衣女子,还有个曾与他在夜市斗酒的剑客。也不知那场毁了学院的天劫,是否也惊扰了他们的江湖。

  \"驾!\" 车夫的鞭声穿透夜色,马车碾过碎石路,朝着通云城的方向缓缓前行。阿木尔的鼾声渐起,逸尘的爪子仍攥着狼牙链,凌天则在心底默诵《太虚引》的开篇,任由颠簸的车厢将思绪载向远方。

  一个月的车马劳顿后,凌天三人终于抵达通云城。城门处的青砖被秋阳晒得泛出松木香,逸尘顶着满头车辙印,嗷呜一声扑向江畔。他发间的鹿角上挂满了沿途收集的铜铃、贝壳,此刻全随着步伐叮铃哐啷地指向醉江楼的金漆匾额:\"凌天哥哥快看!楼顶的风炉炙鹅比之前胖了三圈!\"

  凌天掸去肩头的瓜子壳 —— 不知何时被阿木尔当暗器丢过来的 —— 无奈地笑:\"小崽子就知道吃。当年带你来逛画舫街,你抱着画舫的琉璃灯不肯走,现在倒只记得醉江楼?\"

  \"我不管!我要吃糟溜鱼片!要配桂花酿!\" 逸尘突然窜回来扯住凌天袖口,用力过猛差点把少年外衫拽下来。阿木尔则大大咧咧地靠在城门浮雕上,古铜色脊背与盘龙纹路较着劲。

  \"这破石头比南疆的图腾柱舒服。\" 他忽然扯开狼皮大氅,露出满背的蛮纹刺青 —— 路过的绣娘见状立刻红了脸,娇嗔着拽住同伴转身;连商队的枣红马都惊得嘶鸣,驮篮里滚出几颗蜜饯,被逸尘眼疾手快地揣进兜里。

  \"城是挺大,可帐篷都比这石头房子透气。\" 阿木尔抬脚踹向浮雕,震落的朱砂漆簌簌落在他腱子肉上,\"不过这颜料倒不错...\" 他蘸着红漆抹在战刀刀柄上,\"回头给老子的帐幕刷个血色盘龙!\"

  \"得了吧你!\" 凌天笑着拽开跟浮雕较劲的大块头,\"再把城门拆了,我可没钱赔城主府!\" 他揉了揉逸尘乱糟糟的头发,任由小妖挂在自己脖子上,朝着醉江楼的飞檐扬了扬下巴,\"走了,先去填你们的无底洞。\"

  三人穿过熙攘的街市时,逸尘的鹿角勾住了糖画摊的龙须糖,阿木尔的战刀蹭掉了胭脂铺的香粉盒,凌天则边走边用不时用手接住飘落的桂花瓣 —— 这画面惹得路人纷纷侧目,却又忍不住嘴角带笑,只当是江湖客又添了段新谈资。

  醉江楼的雕花檐角近在眼前,逸尘已经开始用鹿角顶开二楼的窗棂,阿木尔的肚子饿得咕噜作响,凌天望着熟悉的朱漆门扉,哪想到今日会带着两个活宝,重访这烟火人间。

  \"凌!天!哥!哥!\" 逸尘的尖叫打断思绪,\"老规矩!你坐靠窗的位置,我要抢二楼栏杆边的座!阿木尔不准和我抢蟹粉汤包!\"

  \"滚犊子!老子先抢到谁也别想碰!\"

  凌天摇头笑着跟上,听见楼内传来的琵琶声 —— 正是当年那首《临江仙》。或许这就是快哉道吧,他想,在刀光剑影里酿酒,于是非善恶中品茗,管他什么天道轮回,且先尝了这口人间烟火再说。

  虽说嘴上嫌弃逸尘贪吃,凌天指尖摩挲菜单时却在水晶肴肉旁多勾了个圈 —— 这一个月嚼肉干嚼得腮帮子发酸,纵是修士也想念人间烟火味。逸尘整个人埋在烫金菜单里,鹿角把 \"清蒸鲈鱼\" 的金字都蹭糊了:\"炙鹅要三份!不,五份!还有这个蟹粉汤包... 统统来两笼!\" 跑堂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朱漆托盘上的点菜玉牌摞得快比他个子还高。

  凌天屈指叩响青玉案,刚要开口,阿木尔的拳头已重重砸在跑堂递来的《长生膳谱》上,震得邻桌青瓷碟里的醉虾蹦进醋碗:\"老子要吃肉!把这劳什子凤凰羹换成二十斤酱牛腱!\" 南疆战士的胸肌撑得绣金桌围绷直,吓得歌女的琵琶弦都断了一根,\"再上三坛烧刀子,要能点着的!\"

  \"这位客官...\" 跑堂的额头渗出冷汗。

  \"按他们说的上。\" 凌天用茶盖拨弄着浮茶,忽然瞥见阿木尔指尖蹭到的朱砂漆,又补了句,\"再加五只江心洲白羽炙鹅。\" 他往跑堂手里塞了袋碎银,\"方才震碎的醋碟钱,一并算在里头。\"

  逸尘早已把下巴搁在桌沿,眼巴巴望着后厨方向。阿木尔则大大咧咧扯开兽皮护腕,露出小臂上的蛇形刺青,冲邻座偷看的绣娘咧嘴一笑,吓得人家姑娘差点打翻茶盏。凌天看着这俩活宝,此刻看他们抢菜单的架势,倒比任何时候都鲜活。

  他指尖敲了敲阿木尔的酒坛,让他慢点喝,又在跑堂转身时又往菜单里加了道蜜渍金桔 —— 那是逸尘最爱拌在灵米粥里的甜点。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他望着窗外粼粼江景,听着阿木尔和逸尘为了 \"谁先吃第一口汤包\" 吵得不可开交,忽然觉得整个人都跟着暖起来。

  \"凌天哥哥!你的水晶肴肉被阿木尔抢了!\"

  \"妈的!小鹿崽子竟敢用鹿角戳老子腰眼!\"

  \"......\"

  凌天笑着摇头,抬手招来跑堂又点了两笼汤包。窗外秋阳正好,醉江楼的风炉里窜出炙鹅的油香,混着阿木尔的笑骂和逸尘的尖叫,织成了比任何心法都温暖的人间道。

  阿木尔夹着烤得油亮的羊排大快朵颐,忽然用刀尖戳了戳凌天的酒盏:\"说真的凌兄弟,你这功法简直逆天。老子每月淬体得耗半座灵石矿,你倒好,喝西北风都能修炼...\" 话未说完,一块八宝葫芦鸭便被塞进嘴里,油汁顺着下巴直往下淌。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凌天扫了眼邻桌投来的目光,指尖不动声色地布下隔音结界,\"财不露白的道理,还要我教你?\" 他夹起片水晶肴肉放进逸尘碗里,却见小妖正用鹿角勾着蟹粉狮子头往自己这边挪。

  \"阿木尔哥哥的铁喉功又厉害了!\" 逸尘含糊不清地嘟囔,肉乎乎的手掌偷偷把七种酱汁混在青瓷碟里,\"上次在琼山喝司马老道的梅花酿... 嗝... 都没醉!\"

  \"那是老子天生海量!\" 阿木尔拍开第二坛烧刀子,酒液如银练般飞溅入海碗,\"不像你这小崽子,喝口灵米甜酒就晕得撞树...\"

  两人的拌嘴被九层鎏金食塔轰然落地的巨响打断。整座醉江楼的食客齐齐转头,看着阿木尔面前堆成小山的餐盘 —— 最顶端的炙龙肋排还在爆油,油星溅在他古铜色胸肌上,竟发出 \"滋滋\" 的轻响。逸尘则埋在蜜渍灵果山里,嘴巴里的七宝糍粑正往下滴着金丝糖浆,活像只偷喝蜂蜜的小熊。

  \"这、这三位客官...\" 跑堂的喉结滚动,看着桌上堆成塔的空碟,\"还要再加些什么吗?\"

  凌天摸出第二袋碎银放在托盘里,目光扫过周围震惊的眼神,忽然轻笑出声。他想起在伽蓝学院时,总被老斋长念叨 \"修士当清心寡欲\",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带着两个活宝在酒楼里胡吃海喝,把日子过得这般热闹鲜活。

  \"再来三坛埋了三十年的梨花白。\" 他替逸尘擦去嘴角的糖浆,又往阿木尔碗里添了块酱牛腱,\"吃完这顿,明日便去拜访通云城的老友。\"

  窗外的暮江染上胭脂色,醉江楼的风铃声里混着阿木尔的笑声。

  \"凌天哥哥!阿木尔抢我的金丝饼!\"

  \"老子就抢了怎么着?有本事用你的鹿角来扎我啊!\"

  \"......\"

  凌天摇头笑着饮尽杯中酒,任由醉意漫上心头。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惊起一滩鸥鸟。

  醉江楼楼主瞥见账房先生攥着算盘算珠的手都在发抖,立刻整了整衣襟,带着主厨笑盈盈地来到凌天桌前。此时阿木尔正抱着半头烤金驼骨啃得汁水横流,逸尘则蜷在食塔上用鹿角串起水晶饺,两人谁都没注意到楼主人来了。

  \"三位贵客吃得可还合意?\" 楼主赔着笑,目光扫过阿木尔面前堆成小山的兽骨,\"若有不周之处,还请...\"

  \"老子正爽呢!少来烦我!\" 阿木尔头也不抬,咬碎驼骨的声响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乱飞,\"有屁话跟凌兄弟说!\" 他随手挥了挥骨棒,不偏不倚扫落逸尘刚搭好的九层糕点塔。小鹿妖发出幼兽般的尖叫,扑上去抢救滚落在地的蜜渍蟠桃。

  \"十坛烈火烧!立刻!\" 阿木尔用骨棒敲着空酒坛,震得满楼食客纷纷捂耳。醉江楼主脸上的笑差点绷不住,主厨却已弯腰行礼:\"贵客稍候,小的这就去酒窖搬!\"

  凌天见状放下茶盏,笑着对楼主拱了拱手:\"楼主见谅。两位兄弟性情粗野,却是无心冒犯。\" 他推过一整袋足有十斤重的雪花银,\"醉江楼的手艺倒是越发精进了,这水晶肴肉的刀工,比几年前更见火候。\"

  楼主接过银袋,指尖触到袋底硌人的棱角 —— 分明是掺了金叶子。他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道:\"客官谬赞!能得您青睐,是小店的福气!\" 他不着痕迹地踢了踢发呆的跑堂,\"还不快给贵客添酒!把镇店的梨花白全搬来!\"

  逸尘终于抢救完蟠桃,气鼓鼓地用鹿角戳阿木尔后背:\"赔我桃花酥!\" 南疆战士却突然把啃干净的骨棒往桌上一丢,扯过凌天的酒壶就往嘴里灌:\"这梨花白没劲!老子要喝能烧穿喉咙的!\"

  凌天摇头苦笑,又摸出两块碎银塞给跑堂:\"去隔壁酒坊买三斤烧刀子来,记在我的账上。\"

  \"凌天哥哥!阿木尔把我的糖糕叼走了!\"

  \"再吵老子连你一起烤了!\"

  楼外暮色渐浓,醉江楼的灯笼次第亮起。凌天望着眼前鸡飞狗跳的场景,忽然觉得这通云城的烟火气,比之琼山的清寂更让人安心。

  \"算啦,\" 他夹起块金丝饼放进逸尘碗里,又给阿木尔斟满酒,\"明日去见我故友,你们可不许再闯祸了。\"

  阿木尔拍着胸脯发出闷响:\"放心!老子顶多... 唔... 多吃他们家一点饭!\"

  逸尘舔着指尖的糖浆,眼睛亮晶晶的:\"那我要吃遍通云城的糖画!\"

  凌天笑着摇头,任由两人的吵嚷声淹没在灯火通明的街市中。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惊起一江星碎。他忽然明白,这人间最动人的道,从来不是玉简里的金科玉律,而是眼前这触手可及的烟火,和永不独行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