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宫前血约困明珠-《乌纱劫血墨山河》

  张府内堂的烛火被风搅得摇晃,谢明砚指尖的血珠滴在虎符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像极了望胡坡盐井里凝固的血。

  他捏着那封鸡毛信,信纸边缘被攥得发皱,“小姑娘失踪”六个字刺得眼睛生疼。桌案上的糜子饼渣还在,是今早从怀里摸出来的,此刻混着烛泪,成了团黏糊糊的东西。

  “陛下,太子的人刚在城门口贴了告示。”张居正匆匆进来,袍角沾着露水,手里举着张黄纸,“说……说只要陛下明日午时独自去玄武门,他就放了小姑娘,否则……”

  “否则怎样?”谢明砚的声音像淬了冰,指节捏得发白。

  “否则就把她……送到辽国当人质,让耶律洪亲自‘管教’。”张居正的声音发颤,“告示上还画了个狼头佩,跟小姑娘的那块一模一样,说是‘信物’。”

  谢明砚猛地起身,烛台被带倒,蜡油溅在蟒袍上,留下道丑陋的痕。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宫墙的轮廓,玄武门的角楼在月色里像只蛰伏的兽。三年前宫变时,他就是从那座门逃出来的,如今太子偏要他从那里回去,用个孩子的性命做诱饵。

  “百姓们都看到告示了。”兵部尚书搓着手,花白的胡子抖得厉害,“刚才巡街的暗卫来报,街头巷尾都在骂太子不是东西,说‘连娃都害,不配当储君’。还有人往东宫扔石头,说要‘护着陛下,护着望胡坡’。”

  谢明砚的心稍暖。今早贴遍京城的密信没白送,民心这杆秤,终究是偏向公道的。他摸出怀里的银簪,簪尾的龙纹被体温焐得发烫:“太子要的不是小姑娘,是朕的命。”他往张居正手里塞了块令牌,“你带五十暗卫,乔装成百姓,明日午时在玄武门左近的茶馆待命,见机行事。”

  “陛下要亲自去?”尚书惊得直跺脚,“那是陷阱!太子肯定布了天罗地网!”

  “不去,她怎么办?”谢明砚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狼头佩拓片,小姑娘的佩绳是红的,告示上画的却是金绳,“太子急着逼朕现身,说明他的底气不足。辽国铁骑未必准时到,京畿卫里也未必都听他的。”他突然笑了,像在望胡坡决定守暖棚时那样,“他忘了,望胡坡的娃,骨头硬。”

  深夜的京城并不太平。春桃商队被劫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货栈旁的巷子里,几个幸存的商队伙计正偷偷聚集,为首的是个断了指的汉子,手里攥着半张账本残页:“周衡大哥说了,拼死也要护住小主子。太子的人把她关在城西的破庙,咱们今夜就去劫人!”

  而城西破庙里,小姑娘正缩在草堆上,狼头佩被她紧紧攥在手里,佩绳勒得掌心发疼。看守她的东宫卫率正围着篝火赌钱,酒气熏得人头晕。她突然想起谢明砚教她的——“遇到难处,先看四周有啥能用的”。墙角的破碗、草堆里的干柴、卫率腰间的火折子……她的小眼睛亮了亮,悄悄把佩绳解下来,缠在手腕上,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块血诏残片——是谢明砚塞给她的,说“关键时能救命”。

  天快亮时,谢明砚换上了那套亲王蟒袍,银簪插在发间,龙纹在晨光里若隐若现。他往怀里揣了两样东西:块桃花玉佩(给小姑娘的),还有把从王将军那讨来的短刀。出门时,尚书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是春桃商队暗线传来的:“破庙有密道,通玄武门地下。”

  “陛下多保重。”尚书老泪纵横,跪倒在地。

  谢明砚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街面上已有百姓聚集,看见他的蟒袍,有人低呼“是亲王殿下”,却没人知道这是他们的皇帝。有个卖豆浆的老汉往他手里塞了碗热浆,粗瓷碗烫得人手心发疼:“殿下,俺儿子也在望胡坡当盐工,您可千万别让太子把地割了!”

  谢明砚接过碗,豆浆的热气模糊了视线。他突然想起王大叔的糜子粥,想起张婶的桃花酥,想起望胡坡的百姓说“共心”时眼里的光。这些光聚在一起,比宫里的龙椅亮多了。

  玄武门越来越近,城楼的影子压得人喘不过气。谢明砚看见城楼上挂着面黄旗,画着个狼头,旁边绑着个木牌,写着“辽国公主在此”。卫率们列成方阵,刀光在日头下闪得刺眼,太子的身影出现在城楼最高处,穿着身明黄蟒袍,像只得意的黄鼠狼。

  “叔,你可算来了!”太子的声音顺着风飘下来,带着股疯狂的笑,“把虎符交出来,再自废武功,朕就放了这小丫头,咋样?”

  谢明砚勒住马,目光扫过城楼,却没看见小姑娘的身影。他突然明白了——太子根本没把她绑在城楼上,那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陷阱,在地下,在密道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摸了摸怀里的短刀,又摸了摸桃花玉佩。风里传来百姓的呼喊:“别信太子的!他是卖国贼!”“护着殿下!护着望胡坡!”

  谢明砚突然笑了,扬声道:“太子,你可知望胡坡的共耘碑上,刻着啥?”

  太子在城楼上一愣。

  “刻着‘共心’。”谢明砚的声音传遍玄武门,“你卖地叛国,失了民心,就算夺了皇位,也坐不稳!”他突然拔出短刀,刀尖指向城楼,“今日,朕就用你教的刀,替望胡坡的百姓,讨个公道!”

  话音刚落,城楼下的百姓突然往前涌,手里举着锄头、扁担、石块,像股潮水冲向卫率方阵。东宫卫率的阵型乱了,有人扔下刀就跑——他们也是百姓的儿子,谁愿替叛国贼卖命?

  城楼上的太子慌了,尖叫着让卫率射箭,却没人听他的。谢明砚趁机策马冲向城楼,短刀在手里转得飞快。他知道,小姑娘一定在地下密道里,正等着他去救。而太子的末日,就在今天。

  只是他没看见,破庙里的小姑娘正用狼头佩划着墙角的砖,血诏残片被她塞进砖缝里,露出个小小的角那是给谢明砚的信号,也是给所有盼着“共心”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