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赴京险途遇伏兵-《乌纱劫血墨山河》

  望胡坡的晨光刚漫过共耘碑顶,谢明砚已将账本缝进贴身的里衣。

  张婶往他包袱里塞了把炒焦的糜子,说是“路上饿了嚼着顶事”,指尖触到他肋下的旧伤,突然红了眼:“到了京城,别像在坡上似的硬拼。”

  “放心。”谢明砚拍了拍她的手,掌心的老茧蹭得她粗糙的指腹发暖。身后,王将军正指挥镇北军捆扎俘虏,李嵩被塞在囚车里,锦袍撕成了条,看见谢明砚,突然发出呜呜的哭声,像条挨打的狗。

  小姑娘牵着枣木马跟在旁边,狼头佩用红绳系在腕上,与钦差那颗紫檀珠串在一起,晃得人眼睛疼。“谢大人,”她突然踮脚往他包袱里塞了块桃核,“娘说,把家乡的土带在身上,走到哪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牧仁牵着两匹战马走来,左脸的月牙疤在晨光里泛着浅红:“俺跟你去。草原的汉子,要么战死,要么护着朋友走到头。”周衡扛着刀跟上来,刀鞘上还沾着望胡坡的泥:“算俺一个。这案子是俺们一起查的,要砍头也得凑个整。”

  队伍刚过望胡河渡口,风里就飘来股腥甜。谢明砚勒住马,往芦苇荡深处望——那里的水纹不对劲,像有东西在水下憋着劲。“小心!”他话音未落,芦苇突然炸开,十几支毒箭“嗖嗖”射来,箭头泛着幽蓝的光。

  王将军反应最快,横枪挡在谢明砚身前,毒箭“噗噗”钉在枪杆上,冒出丝丝黑烟。“是穿甲箭!”他嘶吼着挥枪挑开第二波箭雨,“是户部尚书的私兵!他们不想让咱们到京城!”

  芦苇荡里冲出几十个黑衣蒙面人,手里的弯刀闪着冷光,直扑囚车——显然是想杀人灭口。周衡的刀劈翻最前面的蒙面人,刀光扫过对方脖颈,突然愣住:“这刀……是东宫卫率的样式!”

  谢明砚心头一震。东宫卫率是太子亲兵,怎么会替户部尚书卖命?他往蒙面人腰间看,果然有个小小的“卫”字令牌,被血浸得发暗。

  “抓住谢明砚!”蒙面人身后传来个沙哑的声,像被砂纸磨过。谢明砚认出那是钦差的副手,此刻摘了蒙面布,脸上带着道新疤,“尚书说了,取他项上人头,赏黄金千两!”

  牧仁的套马杆突然甩出,缠住那人的腰,硬生生把他拽下马背,马蹄踏过他的手腕,骨头碎裂声听得人牙酸。“黄金?”牧仁冷笑,套马杆往他嘴里一塞,“草原的狼都比你有骨气!”

  厮杀在河滩上炸开。镇北军的长枪阵列对付蒙面人绰绰有余,可谢明砚注意到,有几个蒙面人根本不恋战,直往他怀里的账本摸——他们的目标不是杀人,是销毁证据。

  “护住账本!”谢明砚翻身下马,将包袱往小姑娘怀里塞,“带它去春桃商队的货船,让王伙计从水路送京!”

  小姑娘死死抱着包袱,狼头佩硌得胸口发疼:“那你呢?”

  “俺们随后就到。”谢明砚往她手里塞了半块桃花酥,是张婶昨夜烤的,“记着,这比银子金贵。”

  蒙面人见小姑娘抱着包袱跑,分出一半人去追。周衡想跟上去,被谢明砚按住:“别管,让她走。商队的人在对岸接应。”他往芦苇荡深处指,“那里有座旧桥,咱们从桥上过,引开他们。”

  王将军立刻会意,指挥士兵往旧桥方向冲。蒙面人果然中计,黑压压一片追过来,箭雨把桥面射得像刺猬。那个满脸风霜的老兵突然喊:“将军!俺断后!”他抱着捆浸了油的柴草,往桥中间跑,火把一扔,烈焰瞬间腾起,把桥面封得严严实实。

  “老张!”王将军嘶吼着想去拉,却被谢明砚拽住。老兵在火里大笑,声音越来越远:“俺儿子……也是被黑风帮害死的……今日……值了!”

  火灭时,旧桥已烧得只剩铁索。谢明砚望着对岸的浓烟,突然摸到里衣里的账本,针脚被汗水浸得发松。他往京城方向望,官道尽头的尘雾里,似乎有更大的队伍在移动——不是追兵,倒像支仪仗,旗幡在风里隐约露出个“东”字。

  “是东宫的人。”周衡的声音发颤,“他们怎么来了?”

  谢明砚突然想起周衡说的“东宫卫率”,又摸了摸小姑娘塞给他的桃核,指尖突然发凉——户部尚书勾结的,怕是不只是镇北军,还有东宫。这账本里的黑盐交易,或许牵扯着储位之争。

  芦苇荡里传来小姑娘的呼救,隐约还夹杂着狼头佩的碰撞声。谢明砚拔刀出鞘,刀光在残阳里闪着冷光:“走,接她去。”

  他知道,这趟赴京路,早已不是为了查案,而是要从一张连着宫廷的大网里,撕开条生路。而那本染血的账本,此刻比任何兵器都锋利,也比任何毒药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