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刘强婉拒-《官场沉浮:从选调生到封疆大吏》

  长河镇党委书记刘强推开区委书记办公室的门时,带进一股田野的气息。深秋的凉风卷着泥土和稻茬的微腥,与他身上半旧的夹克、沾着泥点的胶鞋融为一体。他黝黑的脸上刻着风霜,眼神却亮得惊人,手里攥着一份卷了边的汇报材料,像攥着刚收获的稻穗。

  “秦书记!”刘强声音洪亮,带着庄稼汉特有的爽利,“长河联合体二期扩建,所有地块流转签字都搞定了!安盾的智能农机调试完毕,神农的种子库也建起来了!就等开春!”

  秦风从文件堆里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好!刘强!干得漂亮!坐!”他指了指沙发,亲自起身给刘强倒了杯热茶,“喝口热的,慢慢说。”

  刘强也不客气,接过茶杯,咕咚灌了一大口,抹了把嘴,便迫不及待地摊开材料,指着上面的图表和数据,眉飞色舞地讲起来:哪个村合作社的阻力大,他如何带着干部蹲点磨嘴皮子;哪块地的灌溉渠设计不合理,他如何连夜拉着技术员改图纸;安盾的工程师夸长河农民学新技术快,他如何得意……

  秦风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刘强粗糙的手指上,那指甲缝里还嵌着洗不净的泥垢。眼前这个汉子,像一棵深深扎根在长河土地上的老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他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泥土的温度和汗水的咸涩。

  汇报结束,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酣畅淋漓的满足感。刘强端起凉掉的茶,又灌了一口,长长舒了口气,脸上是纯粹而朴实的笑容:“秦书记,您放心!明年开春,长河的地里,保准又是一片金灿灿!联合体的仓库,堆得满满当当!”

  秦风点点头,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刘强,你在长河,干了快四年了吧?”

  “四年零三个月!”刘强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自豪,“从副镇长干到书记!长河的一草一木,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

  “是啊,四年多了。”秦风感慨道,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长河能有今天,你是头号功臣!从破网清源时顶着压力清退违规占地,到顶着质疑搞联合体,再到高原上差点把命搭进去……桩桩件件,都是硬仗!你都扛下来了!”

  刘强嘿嘿一笑,搓着粗糙的大手:“应该的!咱是党员,是干部!就得给老百姓办实事!”

  秦风沉默了片刻,目光变得郑重起来:“刘强,以你的能力、经验,还有这股子拼劲,只窝在长河一个镇,有点屈才了。”

  刘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秦书记,您……您啥意思?”

  秦风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而清晰:“区里组织部的沈部长调走了,部长的位置空着。这个位置,需要一位熟悉基层、懂干部、有魄力、敢碰硬的同志。你有没有兴趣,换个岗位,去组织部历练历练?”

  “啊?!”刘强猛地瞪大了眼睛,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那可是管全区干部的大官!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他张着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咔哒咔哒”地走着,声音格外清晰。

  秦风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催促。他能理解刘强的震惊。从一个整天跟泥巴打交道的镇党委书记,一步跨到掌管全区干部任免的组织部核心岗位,这跨度太大了!诱惑也足够大!

  刘强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神从最初的震惊、茫然,渐渐变得复杂起来。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沾满泥巴、布满老茧的手,又抬头看了看窗外——那里是长河镇的方向,是他熟悉的田野、村庄、合作社……

  “秦书记……”刘强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犹豫和挣扎,“我……我刘强是个粗人……就会……就会在地里刨食……跟老百姓打交道……”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不安:

  “组织部……那是管干部的地方……要讲政策,讲规矩,讲人情世故……还要……还要看材料,写报告……我……我连电脑都用不利索……去了……怕是……怕是给您丢脸……”

  他越说声音越低,头也垂得更低了,像个犯了错的孩子。那副平日里在田间地头挥斥方遒的豪气,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深深的自卑和惶恐。

  秦风心中了然。他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递给刘强,自己也点了一支。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刘强,”秦风的声音温和下来,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坦诚,“组织部的工作,是跟人打交道,更是跟人心打交道。政策、规矩、材料,都可以学。但识人用人的眼光,公道正派的品格,敢于担当的锐气,这些骨子里的东西,学不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目光如炬:

  “你在长河这些年,带着群众搞联合体,破阻力,啃硬骨头,哪一步不是跟人打交道?哪一步不需要识人、用人、凝聚人?你选的那些合作社带头人,哪个不是干实事的好手?你处理那些土地纠纷、邻里矛盾,哪一件不是靠着‘公道’二字服众?”

  “长河的干部队伍,是你一手带起来的!风清气正,能打硬仗!这就是你最大的本事!组织部缺的,不是只会写材料的秀才,缺的就是你这样懂基层、接地气、有担当的实干家!”

  秦风的话,如同重锤,敲在刘强心上。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随即又被更深的迷茫覆盖。

  “可是……秦书记……”刘强搓着手,眉头拧成了疙瘩,“我……我舍不得长河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哽咽的颤抖:

  “您看……王老五家的新米刚打出牌子……合作社的冷库还没建完……安盾的农机手培训才开了个头……还有……还有嘎玛乡的青稞……格桑县长还等着我去看套种试验……”

  他越说越急,语无伦次:

  “那些地……那些田埂……那些乡亲……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到!他们喊我‘刘书记’、‘强子’……跟他们蹲在地头啃干粮、扯闲篇……我心里踏实!我……我要是去了组织部……坐办公室……看文件……开会……我……我浑身不得劲啊!”

  刘强的眼圈红了,这个在高原上晕倒都没掉一滴泪的汉子,此刻声音里却带着浓重的鼻音:

  “秦书记……我……我不是不识抬举……我知道您是抬举我……可是……可是我这人……就像那地里的庄稼……离了土……活不了啊!”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刘强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喧嚣。

  秦风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汉子,心中百感交集。他看到了刘强的挣扎,更看到了那份深植于泥土、无法割舍的赤子之心。这份纯粹的热爱和归属感,比任何官位都更珍贵。

  他掐灭烟头,站起身,走到刘强面前,用力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