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毒计·巫蛊之祸-《凤唳九霄倾天下》

  皇觉寺的清晨,是被悠远而沉浑的晨钟唤醒的。浑厚的钟声穿透稀薄的晨雾与残余的寒气,在寂静的山谷间回荡,涤荡着人心,也昭示着新一天的清修开始。

  静心苑内,萧云倾早已起身。昨夜迷香之事,仿佛从未发生。她面色依旧带着长途跋涉和消耗元气后的苍白,眼神却沉静如常,不见丝毫疲惫或惊惶。在宫人的侍奉下,她换上了一身更为素净的棉布衣裙,长发仅用一根乌木簪松松绾起,褪去了县主的华贵,更添几分出尘的淡然。

  太医例行请脉,诊视片刻后,恭敬回禀:“县主体内寒气郁结,元气亏损非一日可复,需徐徐调养,切忌忧思劳神。臣开些温补益气的方子,寺中药材简陋,恐需从山下调配。”

  “有劳太医。”萧云倾微微颔首,声音平和,“方子照开便是,药材之事,烦请总管与寺中知客协调。”她目光掠过太医略显担忧的脸,并未提及昨夜异香。这太医是宫中指派,忠心未知,贸然告知,只会打草惊蛇,或引来不必要的探查。

  太医应声退下开方。萧云倾用完简单的素斋,便由一名小沙弥引着,前往大雄宝殿,开始她“为太后祈福”的第一课——诵经。

  殿宇巍峨,金身佛像宝相庄严。香烟缭绕中,数十名僧人正襟危坐,梵唱低回,汇成一片庄严肃穆的音流。萧云倾被引至前排一个单独的蒲团跪坐下,了尘大师端坐于高台之上,闭目诵经,仿佛与殿中诸佛融为一体。

  萧云倾垂眸,目光落在摊开的《地藏菩萨本愿经》上,口中随着众僧的节奏低诵,心思却如静水深流。昨夜那甜腻的异香,绝非偶然。对方一击不中,是偃旗息鼓,还是正在酝酿更阴毒的后招?那古松下的黑影,是否就是寺中人?了尘大师看似不问世事,但这皇家寺院的主持,当真对眼皮底下的暗流一无所知?

  她一边默诵经文,一边将精神力悄然弥散开来,如同无形的触角,细细感知着殿中的每一丝气息流动。僧人们的呼吸、心跳、诵经时的虔诚或敷衍,甚至殿宇角落梁柱上细微的尘埃落定。大多数气息平和专注,唯有几个侍立在殿门附近、负责洒扫的年轻僧人,气息略显浮躁,目光偶尔会不受控制地瞟向她的方向,带着好奇或探究。

  这其中,是否有那双在暗夜里窥探的眼睛?萧云倾不动声色,将这几人的形貌暗暗记下。

  一个时辰的早课结束。萧云倾随着人流缓缓步出大殿。山寺的清晨,空气清冽得刺骨,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她驻足片刻,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殿前那几株虬劲的古松。昨夜黑影闪现之处,松枝上积雪厚重,并无明显的踩踏痕迹。对方身手极好,且熟悉地形。

  “县主,主持请您移步禅房,探讨祈福抄经的细则。”一名中年知客僧上前,合十行礼,态度恭谨。

  萧云倾收回目光,颔首:“有劳师父引路。”

  禅房内,了尘大师已备好清茶。茶汤澄澈,热气氤氲,散发出淡淡的松针清香。

  “县主昨夜歇息可好?山中清寒,若有不适,请务必告知老衲。”了尘大师语气温和,如同关怀晚辈的长者。

  “谢大师挂怀,尚可。”萧云倾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热,目光平静地看向对方,“只是初来乍到,山中寂静不同凡俗,夜半风雪声尤显清晰,一时未能安眠罢了。”她话语平淡,却将“风雪声”三字略略加重。

  了尘大师拨动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顿,旋即恢复如常,垂眸道:“山寺苦寒,确非养尊处优之地,委屈县主了。太后娘娘凤体关乎国运,县主诚心感天,佛祖必降福泽。抄经需静心,老衲已命人将所需经文具送至静心苑,县主可自行安排时辰,若有不明之处,随时可询。”

  他避开了萧云倾话中隐晦的试探,只谈祈福与抄经,态度滴水不漏。

  萧云倾心中了然,不再多言,略坐片刻便起身告辞。回到静心苑,果然见厢房的书案上已整齐摆放着厚厚一摞素白宣纸、数支簇新毛笔、上等松烟墨以及一册《金刚经》抄本。她屏退宫人,独自坐在案前,并未立刻动笔,而是从发髻上取下了那支看似普通的乌木簪。

  指腹在簪身一处极其细微的凸起上轻轻一按,簪头无声旋开,露出中空的管芯。一股极其淡雅、几乎被檀香掩盖的冷冽药香逸散出来。这是她特制的验毒簪,内藏数种对毒物极其敏感的珍稀药粉。昨夜迷香侵入时,她已悄然将一丝沾染了异香气息的室内尘埃藏入簪中。

  此刻,她小心翼翼地将簪芯内沾染了尘埃的药粉倾倒在掌心,凝神细辨。药粉本身色泽无变化,但那股甜腻的异香经过一夜,在药粉的激发下,竟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如同腐败兰花般的腥气!

  萧云倾瞳孔骤然收缩!这气味,她曾在太医院尘封的古籍中见过记载!产自南疆湿热毒瘴之地的“梦魂引”!此香无色无味者居多,昨夜她嗅到的甜腻已是次品,但其核心的“引魂花”腐败后特有的腥气,却瞒不过她特制的药粉和过人的嗅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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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魂引”非寻常迷药,少量可致人昏睡,过量则能乱人心智,甚至悄无声息地断绝生机,伪装成心悸猝死!昨夜若非她警觉,后果不堪设想!能用得起、且懂得使用这种南疆秘药的人,绝非普通角色!这皇觉寺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浑!

  宸京城,郡王府。

  幽暗的密室隔绝了外界的阳光与窥探,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跳跃着,映照着两张扭曲而兴奋的脸。

  君临风的心腹谋士,正对着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只露出一双阴鸷眼睛的人低语。斗篷人气息沉滞,带着一股常年不见天日的阴冷霉味,赫然是成功避开监视、潜入府中的废后或苏采女残存的死忠!

  “所需之物,务必要用‘阴魂木’的芯材!此木生于极阴之地,自带怨气,最能引动厌胜之术的邪力!朱砂要用苗疆‘血蟾砂’,色泽暗红如凝血,怨气最重!人偶的头发……”谋士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狂热的残忍,“就用东宫那位‘贵人’上次病中遗落的!记住,手脚要快,要干净!做完之后,你知道该送到哪里,交给谁!”

  斗篷人沉默地点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嘶哑回应:“放心。冷宫的怨气,足够滋养这‘好东西’。东宫那边的钉子已备好,只待‘东风’。”

  “好!”谋士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郡王要的,就是一场足以震动九重天的‘东风’!一场让太子百口莫辩,让君临渊引火烧身,让陛下雷霆震怒的滔天大祸!此事若成,你们主子在冷宫的日子,或许就能‘暖和’些了!”

  斗篷人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身形如同鬼魅般悄然融入密室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那令人作呕的淡淡霉味。

  谋士长长吁了口气,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狞笑。巫蛊人偶的恶毒诅咒,废后冷宫残余势力的隐秘渠道,东宫内早已埋下的钉子,万事俱备,只欠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一场席卷东宫,甚至可能将整个宸京拖入深渊的风暴,已在无声中酝酿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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