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太子·惊惧病倒-《凤唳九霄倾天下》

  东宫寝殿内,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沉水香也掩盖不住的、属于病人的衰败气息。明黄色的帐幔低垂,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只在缝隙间透出几缕惨淡的光。太子君临澈躺在宽大的紫檀木拔步床上,面如金纸,嘴唇干裂泛着青紫。他双目紧闭,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短短几日,原本尚算丰润的脸颊已瘦得脱了形。薄薄的锦被盖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出起伏,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几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轮流上前诊脉,个个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殿内侍立的宫人屏息静气,大气不敢出,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昭元帝坐在离床榻不远处的圈椅里,面色沉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目光沉沉地落在儿子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御书房那场惊心动魄的构陷风波虽已过去几日,但太子这副油尽灯枯的模样,却如同一根冰冷的刺,深深扎在皇帝心头。

  “如何?”昭元帝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为首的张院判收回搭在太子腕间的手指,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与其他几位太医交换了一个绝望的眼神,最终颤巍巍地跪倒在皇帝面前,声音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此症,名为‘惊悸风症’,乃骤逢大恐大悲,心神剧荡,邪风乘虚直中于心包,闭阻心窍所致。心脉……心脉受损极重,如风中残烛……”

  他顿了顿,感受到头顶那道愈发冰冷的视线,硬着头皮继续道:“臣等已竭尽全力,施以安宫牛黄丸开窍,以生脉饮益气固脱,辅以金针定穴之法,护其心脉不绝,然殿下何时能醒转,臣等……实无把握。即便……即便侥幸醒来,心脉之伤亦难复原,恐有……恐有瘫痪、失语、神智昏聩之虞,且需长年静养,万不可再受丝毫刺激惊扰,否则神仙难救!”最后四个字,张院判几乎是含在喉咙里说出来,带着巨大的恐惧。

  “瘫痪?失语?神智昏聩?”昭元帝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每说一个词,脸色便阴沉一分。他猛地站起身,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寝殿。太医们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皇帝的目光扫过他们,最终定格在太子那张毫无知觉的脸上,眼神复杂难辨。有怒其不争的余火,有对储位空虚的深深忧虑,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痛惜。这是他第一个儿子,曾经寄予厚望的储君,如今却成了一个可能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废人!

  “废物!”昭元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知是在骂太医,还是在骂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他猛地一挥袖,“给朕治!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那冰冷的杀意已让所有太医如坠冰窟。

  “臣等遵旨!臣等必竭尽所能!”太医们磕头如捣蒜。

  昭元帝不再看他们,目光转向侍立一旁、面无人色的东宫总管太监:“太子昏迷前,可曾说过什么?有何异状?”

  总管太监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哭腔:“回陛下,殿下那日从御书房被抬回来时,口中只反复呓语‘冤枉’、‘陷害’,后来便一直高热不退,胡言乱语,偶尔清醒片刻,也是目光涣散,惊惧异常,抓着奴才的手喊‘父皇饶命’,这几日,便,便成了如今这样……”他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昭元帝闭了闭眼,胸中那股无名火与沉甸甸的无力感交织翻腾。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寝殿内只剩下他与昏迷的太子。他走到床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君临澈。这个儿子,懦弱、平庸、耳根子软,缺点数不胜数,可终究是他的长子。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一下那张枯槁的脸,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缓缓收回,紧握成拳。

  “澈儿……”昭元帝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你让朕,如何是好?”储位空虚的阴影,如同这寝殿内弥漫的药味,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出东宫,飞向宫墙内外每一个角落。渊亲王府书房内,烛火通明。君临渊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墨色的眸子里一片深潭般的平静。墨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王爷,东宫那边,太医已束手,直言太子即便醒来,亦是废人。朝中已有暗流涌动。”

  君临渊没有回头,只淡淡“嗯”了一声,仿佛早已知晓。他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窗棂上轻轻叩击了一下,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废人……”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也好。至少,能活着。”窗外的夜色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明暗交错,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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