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降级·嫔位不保-《凤唳九霄倾天下》

  苏采女那声嘶力竭的攀咬和最终的瘫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最后一块顽石,只激起了片刻的涟漪,便彻底沉入令人窒息的死寂。御书房内,空气凝滞得如同化不开的寒冰。昭元帝胸膛的起伏渐渐平复,但那双深邃眼眸中沉淀的寒意,却比方才的雷霆之怒更为刺骨。

  他不再看地上那堆烂泥般的枯槁身影,目光缓缓扫过御案上那几颗冰冷的碎珠、那份字字如刀的证词,以及记录着肮脏勾当的旧册。每一件证物,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这个九五之尊的脸上。他竟被一个打入冷宫的罪妇玩弄于股掌之间!若非太后遣暗凰卫及时揭开这层画皮,他今日……几乎就要亲手废了自己的儿子!铸下无可挽回的大错!

  后怕与被人愚弄的滔天羞怒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焚心蚀骨的戾气,直冲顶门。昭元帝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帝王裁决的冷酷无情。

  “苏氏!”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幽寒冰,带着冻结一切的森然,“尔本戴罪之身,幽居永巷,不知悔改,反生豺狼之心!盗窃御用贡品,其罪一!意图破坏亲王大婚,其心可诛,其罪二!更胆大包天,竟敢构陷当朝储君,妄图搅乱宫闱,动摇国本!”他每说一句,语气便更冷一分,字字如冰锥,狠狠钉向瘫软在地的苏采女。

  苏采女身体猛地一颤,似乎想抬头,却连一丝抬头的力气都已耗尽,只能发出细微的、濒死般的呜咽。

  昭元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响彻死寂的殿堂:“三罪并罚,天理难容!尔卑劣至此,尚有何面目苟活于世,玷污‘采女’之称?朕今日,便彻底了断你这祸根!”

  他目光如电,射向跪伏在地、恨不得将头埋进金砖里的高无庸:“高无庸!”

  “奴才在!”高无庸一个激灵,连忙应声。

  “传朕旨意!”昭元帝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终结一切的冷酷,“永巷罪妇苏氏,品性卑劣如蛇蝎,行盗窃之实,怀构陷之毒,妄图倾覆宫闱,动摇国本!其心可诛,其行当灭!着即褫夺一切封号位份,贬为最末等宫婢!打入永巷最深处寒狱,非朕亲诏,永世不得出!其日常供给,按罪奴最低等份例!朕要她活着,在那暗无天日之地,日日忏悔己罪!”

  永巷寒狱!非诏永世不得出!按最低等罪奴供给!

  这旨意,比直接赐死更令人绝望!那是比冷宫更冰冷、更黑暗、更绝望的深渊!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不——!!”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苏采女喉咙里迸发出来。她不知从哪里生出的最后一丝力气,如同回光返照的厉鬼,猛地从地上弹起,披头散发,枯槁的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额上不知何时蹭上的污秽,狰狞可怖。她跌跌撞撞地扑向御座的方向,伸着干瘦如鸡爪的手,试图抓住什么。

  “陛下!陛下开恩啊!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求陛下看在风儿…看在澈儿…不,看在太子的份上…”她语无伦次,涕泪横流,试图搬出儿子,却连太子如今是生是死都未可知。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如同毒蛇噬咬她的心,然而此刻,任何哀求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拖下去!”昭元帝嫌恶地别开眼,如同看到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厉声喝道,“立刻!给朕堵上她的嘴!”

  两名身材魁梧的御前侍卫应声如雷,一步上前,如同铁钳般牢牢架住苏采女挣扎扑腾的双臂。一块不知哪里找来的破布狠狠塞进她仍在嘶喊的嘴里,瞬间将那绝望的哀嚎堵成了沉闷痛苦的呜咽。她像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鸟,徒劳地蹬着腿,被毫不留情地拖离了御书房。那怨毒绝望的眼神,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剜过御案后的皇帝,扫过软榻上昏迷的太子,最终消失在门外深沉的夜色里。

  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那股浓烈的、属于失败者的绝望气息,和太子额头的伤口传来淡淡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昭元帝疲惫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目光转向软榻上依旧人事不省、面如金纸的太子君临澈。御医早已被匆匆召来,此刻正满头大汗地施针救治。看着儿子这副模样,昭元帝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恨其不争的余怒,有劫后余生的后怕,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他沉默片刻,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太子…如何了?”

  老御医收回银针,擦了擦额头的汗,跪地回禀,声音沉重:“回禀陛下,太子殿下乃惊惧过度,邪风入心,急怒攻心之下,心脉受损甚剧!此乃‘惊悸风症’,凶险异常!臣已施针护住心脉,但殿下何时能醒转,臣…臣不敢妄言。即便醒来,恐也…恐也难复旧观,需长期静养,切忌再受刺激。”御医的话,为太子本就岌岌可危的储位,更添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皇帝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御医尽力救治。他颓然坐回龙椅,目光扫过地上那几颗璀璨却冰冷的贡珠,最终落在御书房外深沉的夜色上。苏氏被拖走了,但这深宫里的风波,真的平息了吗?

  同一时刻,三皇子君临风的郡王府书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一只上好的羊脂玉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瞬间粉身碎骨!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如同泼洒的污血。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虔婆!”君临风俊美的面容因暴怒而扭曲,额头青筋毕露,一双桃花眼里燃烧着噬人的怒火和刻骨的怨毒。他刚刚接到宫中心腹冒死传出的密报,母亲苏氏栽赃太子事败,被皇帝褫夺位份,打入永巷寒狱,永世不得出!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他心中最后一丝借助母亲复起的微弱希望彻底劈得粉碎!更如同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他猛地转身,一拳重重砸在坚硬的红木书案上,指节瞬间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来,带着血腥味:“萧云倾,君临渊,又是你们!好!好得很!断我臂膀,辱我生母,此仇不报,我君临风誓不为人!”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那里面翻涌的,是比夜色更浓稠的恨意和毁灭一切的疯狂。窗棂的阴影落在他半边脸上,明暗交错,如同他此刻狰狞的内心。手中的玉骨扇被攥得死紧,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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