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灯烬骨鸣-《侠骨忠魂:君无痕的家国征程》

  楚墨尘的指尖在青铜灯盏碎片上摩挲时,指腹传来的凉意正顺着血脉往骨髓里钻。

  这片碎瓦是三天前从城主府地脉深处刨出来的。当时黑雾漫过膝盖,铁牛的巨斧在岩壁上劈出最后一道火星,整个人便被拖入裂缝中,只留下半截染血的斧柄。如今那截斧柄就插在通道入口,黑纹已爬满木质肌理,像极了铁牛最后时刻眼眶里蔓延的黑丝。

  “还在渗血。”灵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草药的苦涩气。她将浸透药液的布巾按在楚墨尘后背,那里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是前日被失控的铁牛用斧背砸出来的。黑印虽被封灵印锁在肩头,溢出的魂气却像附骨之疽,每逢子时便往伤口里钻。

  楚墨尘没回头,目光凝在灯盏碎片上。碎片边缘的金纹忽明忽灭,像极了苏瑶气息断绝前最后那缕灯芯火。三天前他抱着苏瑶冲出地脉时,那枚与她配对的玉佩在掌心炸裂,碎玉混着金血渗入她心口,才勉强压住了灯芯反噬的余烬。

  “她的魂灯还悬着。”灵悦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石床上的苏瑶。女孩双目紧闭,眉心一点金芒微弱得如同星子,那是楚墨尘用自身金银光流日夜温养的结果。可光流每流转一周,楚墨尘手腕上的青筋便要暴起几分,青黑色的纹路在皮肤下游走,像在复刻铁牛肩头的黑印。

  “斗篷人没再露面。”楚墨尘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三天江州城出奇地静,贫民区的水井不再冒黑沫,街道上的行人却一天比一天少,偶尔撞见的,眼白里都浮着淡淡的灰翳。

  灵悦的动作顿了顿:“我让药童去查过,城西的粮仓前天起就没再往外放粮。守军说……说是城主有令,要清点库存。”她的声音低下去,“可我昨夜看见粮仓顶上飘着黑雾,像条蛇似的钻进通风口。”

  楚墨尘捏紧灯盏碎片,金纹猛地灼手。他想起了望塔顶那抹灰影,想起那滴坠入水井的污浊液体——原来不是要急着催发种子,是要先断了这城的生气。

  “咔哒。”

  细微的碎裂声从石床方向传来。两人同时转头,只见苏瑶心口的衣襟正微微起伏,原本平整的布料下,竟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凸起,像是有根细骨要从皮肉里钻出来。

  “是灯芯!”灵悦失声惊呼。她扑到床边,指尖刚触到那处凸起,就被一股灼热的气浪弹开。苏瑶心口的衣物瞬间焦黑,露出的皮肤上,一枚青铜色的灯芯烙印正缓缓浮现,烙印边缘的纹路与楚墨尘手中的碎片严丝合缝!

  楚墨尘冲过去时,灯芯烙印已亮起刺目的金光。苏瑶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有火焰在肺腑里燃烧。他下意识将灯盏碎片按在那枚烙印上,两股金流瞬间碰撞、交融,顺着血脉往她四肢百骸冲去。

  “呃啊——”

  楚墨尘只觉识海像被重锤砸中。那些日夜温养苏瑶的金银光流此刻竟倒卷而回,裹挟着一股陌生的、带着焦糊味的力量冲进他的经脉。他看见无数破碎的画面:青铜灯盏在祭坛上燃烧,黑袍人用骨刀剖开活人的胸膛,将跳动的心脏塞进灯座……最后定格的,是苏瑶七岁那年,在灵谷后山捡到半块青铜瓦的画面。

  “原来她才是……”灵悦的声音带着颤音,指着苏瑶心口的烙印,“是灯座的容器。”

  楚墨尘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手腕正被苏瑶死死攥住。女孩双目圆睁,眼白已彻底变成金色,瞳孔里跳动着与灯盏同源的火焰。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那里的黑纹竟被金焰逼得退了几分,露出底下新鲜的血肉。

  “烫……”苏瑶的嘴唇翕动着,吐出的气带着灼人的温度,“楚哥哥,我好烫……”

  楚墨尘的心脏像被那金焰燎过。他想起初见时她举着青铜瓦问“这是不是古董”,想起她总爱偷喝他药壶里的灵茶,想起在地脉深处,她把灯盏碎片塞进他手里说“你比我更需要这个”。原来从一开始,她与这灯盏的羁绊就早已注定。

  “坚持住。”他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任由那股灼热的力量冲刷自己的识海。金银光流在体内疯狂翻腾,与那股陌生力量撕扯、融合,最后竟化作一道金中带银的洪流,顺着两人相触的额头,重新注入苏瑶的体内。

  灯芯烙印的光芒渐渐柔和下来。苏瑶的抽搐停止了,呼吸也变得平稳,只是心口的灯芯烙印并未消失,反而与楚墨尘手中的碎片彻底嵌合,形成了一枚完整的青铜灯盏图案。

  楚墨尘瘫坐在地上时,才发现自己的左臂已布满青铜色的纹路。那些纹路从手腕一直蔓延到肩头,像极了灯盏的灯架,在皮肤下隐隐发光。

  “这是……共生了?”灵悦扶他起来时,指尖触到那些纹路,竟感到一阵温热的脉动。

  楚墨尘没回答,目光落在苏瑶心口的灯盏图案上。那里的金光正缓缓沉入皮肉,只留下淡淡的印记。他知道,这不是结束。灯座与灯芯终于合一,那些被封印在灯盏里的秘密,那些黑袍人想要的东西,很快就要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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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通道入口传来剧烈的震动。铁牛那柄插在石缝里的斧柄不知何时已拔地而起,正被一只布满黑纹的大手握着,斧刃上的寒光映出一张熟悉的脸——是本该被封灵印锁住的铁牛!

  但此刻的铁牛,眼眶里已没有丝毫属于人的清明。他的脖颈、胸口都爬满了灰黑色的纹路,像极了楚墨尘在幻象中看到的黑袍人。更诡异的是,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同样眼神空洞的士兵,每个人的额头都贴着一张灰黑色的符纸,符纸上的纹路与斗篷人青玉瓶上的篆刻一模一样。

  “种子……发芽了。”铁牛的喉咙里发出不属于他的、嘶哑的声音,巨斧在地上拖出刺耳的火花,“把灯盏……交出来。”

  楚墨尘将苏瑶护在身后,握紧了手中的灯盏碎片。他左臂的青铜纹路亮起微光,与苏瑶心口的印记遥相呼应。灵悦已捡起地上的银针,指尖凝起最后的灵力——他们都知道,这场短暂的喘息过后,真正的风暴终于要来了。

  通道深处,被封印的黑雾开始躁动,顺着岩石的缝隙往外渗。远处的江州城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夹杂着某种器物破碎的脆响,像是有无数盏灯在同一时刻熄灭。

  楚墨尘看着铁牛眼中跳动的灰光,忽然想起了望塔顶那抹灰影。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急着动手,只是在等,等灯座与灯芯合一,等城中的种子生根发芽,等他们这些挣扎求生的人,成为献给魂域的祭品。

  “想拿灯盏?”楚墨尘缓缓站直身体,左臂的青铜纹路亮起越来越亮的光芒,“先踏过我的尸体。”

  铁牛嘶吼一声,巨斧带着腥甜的黑雾劈了过来。楚墨尘没有躲闪,任由那斧刃落在自己的左肩。金铁交鸣的瞬间,青铜纹路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将黑雾逼得节节后退。他看着铁牛眼中闪过的一丝痛苦,忽然明白,这场战斗要面对的,从来不止是魂域的邪祟,还有那些被侵蚀的、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

  灯盏碎片在掌心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楚墨尘知道,接下来要走的路,会比地脉深处更黑暗,更艰难。但只要苏瑶还能呼吸,只要灵悦的银针还能刺入穴位,只要他左臂的青铜纹路还在跳动,他就必须走下去。

  因为这不仅是为了江州城,更是为了那些在黑暗中燃烧过的灯芯,为了那些不该被遗忘的、关于守护与抗争的故事。

  黑雾从通道深处涌来,将他们的身影吞没。只有那枚青铜灯盏的光芒,在黑暗中顽强地跳动着,如同暴雨将至前,最后一盏不肯熄灭的灯。

  斧刃劈在青铜纹路的刹那,楚墨尘听见自己骨头发出的嗡鸣。

  那声音很轻,像寺庙里蒙尘的铜钟被敲响,混在铁牛狂怒的嘶吼里,却异常清晰地钻进耳朵。左臂的青铜纹路正顺着血脉游走,所过之处,被魂气侵蚀的黑纹如同被烈阳炙烤的冰雪,簌簌消融,露出底下泛红的皮肉。

  “嗬……”铁牛喉咙里的嘶吼变了调。他握着斧柄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那些爬满手臂的灰黑纹路,竟在青铜光芒的逼视下泛起焦痕。他空洞的眼瞳深处,忽然闪过一丝极淡的、属于铁牛本我的挣扎——那是每次楚墨尘用玉佩护他时,才会出现的微光。

  “铁牛!”楚墨尘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将灯盏碎片按在他肩头的封灵印上,“看看清楚!你要劈的是谁!”

  金流与青光瞬间碰撞,铁牛肩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他庞大的身躯剧烈摇晃,像是有两尊神魔在体内角力。巨斧哐当落地,他双手抱住头颅,指甲深深抠进天灵盖,黑血混着脑浆从指缝渗出。

  “杀……杀了我……”他喉咙里滚出破碎的音节,那些灰黑纹路正以更快的速度吞噬他的脖颈,“别让我……变成怪物……”

  灵悦扑过来时,银针已蘸满了她最后一口本命精血。三枚银针精准刺入铁牛百会、膻中、涌泉三穴,青蒙蒙的灵光顺着针尾注入,与封灵印形成呼应。可那些灰黑纹路却像活物般疯狂扭动,竟顺着银针往灵悦指尖爬去!

  “退开!”楚墨尘拽开她时,灵悦的指尖已泛起淡淡的青黑。他将灯盏碎片贴在她的伤口上,金流瞬间涌过,灼得她痛呼出声,那丝青黑却被逼得缩了回去,在皮肤下游走,如同困在笼中的蛇。

  “这不是普通魂气。”灵悦捂着手指,脸色惨白如纸,“里面有……有活物在动。”

  楚墨尘看向铁牛。此刻的他已跪倒在地,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细碎的灰黑色粉末。那些粉末落在地上,竟像种子般冒出细小的根须,往岩石深处钻去。

  “是斗篷人的‘种魂术’。”楚墨尘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把魂域的虫卵藏在魂气里,只要宿主还有一口气,就能生根发芽。”

  他忽然想起贫民区那口井。那些灰黑色的虫豸,那些眼泛灰翳的行人,恐怕都已成为“种子”的温床。斗篷人要的从来不是一城人的性命,而是要将整个江州,变成魂域虫卵的培养皿。

  楚墨尘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他想起那些日夜温养苏瑶的金银光流,想起识海中那道金中带银的洪流——那是他与苏瑶的心火交融而成的力量,是灯盏最需要的“灯油”。

  “我来。”他深吸一口气,将灯盏碎片按在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皮肤下,金银光流正顺着血脉疯狂涌动,与左臂的青铜纹路遥相呼应。

  “不要!”灵悦想阻止,却被楚墨尘眼中的决绝惊住。她看见他的指尖在碎片上快速划过,竟用鲜血在上面画出了一道与苏瑶心口烙印相同的纹路。

  “镇魂灯,以我心火为油,以我血肉为引——燃!”

  楚墨尘的声音落下时,灯盏碎片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他体内的金银光流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顺着碎片往体外涌去,在空中凝成一道巨大的灯芯虚影。那些刚刚涌进通道的虫豸在金光中瞬间化为灰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石门之外,传来士兵们惊恐的嘶吼。那些灰黑纹路在金光的照射下剧烈燃烧,露出底下正常的皮肉。有几个士兵眼中闪过清明,却很快被更浓重的黑雾吞噬,彻底没了声息。

  “楚墨尘!”灵悦扶住摇摇欲坠的他,只见他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左臂的青铜纹路黯淡了许多,“你在燃烧自己的本源!”

  楚墨尘没有回答。他能感觉到生命正在飞速流逝,识海像被烈火灼烧,却异常清明。他看见灯盏虚影中浮现出无数人脸——有苏瑶七岁时的笑脸,有铁牛举着巨斧的憨笑,有灵悦在药炉前忙碌的身影,还有那些在江州城里擦肩而过的、不知名的百姓。

  这些,都是他要守护的人。

  “楚哥哥……”苏瑶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挣扎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那道灯芯虚影,“别烧了……求你……”

  楚墨尘笑着摇头,将她的手按回被子里。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却清晰地看见石门在金光中寸寸碎裂,看见斗篷人那抹灰影在远处的废墟中一闪而过,带着惊怒交加的气息。

  “种子……还没发芽呢……”他轻声说,意识渐渐沉入黑暗。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感到有人将灯盏碎片塞进他的掌心,那碎片的温度,与苏瑶心口的烙印一模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楚墨尘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醒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岩石上,左臂的青铜纹路已彻底黯淡,像层干涸的血迹。苏瑶趴在他的胸口,睡得很沉,心口的灯盏烙印泛着淡淡的金光,正缓缓滋养着他枯竭的本源。

  灵悦坐在不远处,正用银针小心翼翼地挑出铁牛体内的虫卵。那些灰黑色的虫卵被银针挑出后,遇光便化作青烟,留下一个个细小的血洞。

  “醒了?”灵悦抬头,眼底的红血丝比之前更重,“你睡了一天一夜。”

  楚墨尘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灵悦递过一个水囊,他接过时,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别乱动。”灵悦按住他的手,“你燃烧了近半的本源,至少要休养三个月才能恢复。”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不过……那些被虫卵控制的士兵,大多恢复了神智。只有几个……没能撑过去。”

  楚墨尘看向通道外。天光正顺着石门的裂缝照进来,带着久违的暖意。远处传来百姓的哭喊声,夹杂着士兵的号令,虽然混乱,却充满了生机。

  “斗篷人呢?”他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跑了。”灵悦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想趁你昏迷时夺走灯盏,被苏瑶用器灵逼退了。不过……”她指向通道深处,“他临走前,在地脉的核心处埋下了什么东西。我刚才去看过,那里的黑雾比之前更浓了。”

  楚墨尘看向苏瑶。女孩还在沉睡,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他轻轻抚摸她心口的灯盏烙印,那里的温度让他感到安心。

  “她怎么样?”

  “灯座彻底与她融合了。”灵悦的语气复杂,“器灵说,只要她活着,镇魂灯就能一直压制地脉的污染。但代价是……她再也不能离开江州城,否则地脉会再次暴走。”

  楚墨尘沉默了。他想起苏瑶总说想去看看灵谷外的世界,想起她偷偷攒下的、刻着各地风景的木牌,想起她举着青铜瓦说“等我长大了,要带着它去周游天下”。

  原来命运早已做好了安排。她与这座城,与这盏灯,早已血脉相连,无法分割。

  “楚哥哥……”苏瑶忽然呢喃出声,小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角,“别离开我……”

  楚墨尘将她抱得更紧。他看着通道外透进来的天光,看着灵悦小心翼翼为铁牛疗伤的背影,看着远处江州城的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清晰,忽然明白,所谓守护,从来不是奔赴远方的壮阔,而是守在原地的坚韧。

  他或许无法带苏瑶去看天下,但他可以守着她,守着这座城,守着那些在黑暗中未曾熄灭的灯火。

  “不走。”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就在这儿陪你。”

  苏瑶的嘴角在睡梦中微微上扬,像是听到了他的承诺。

  通道深处,地脉的悸动依旧存在,却不再带着腐朽的气息,反而像是某种沉睡的巨兽,在镇魂灯的照耀下,渐渐平息了怒火。

  楚墨尘知道,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斗篷人迟早会回来,地脉的污染也未必能彻底清除。但他不再害怕。

  因为他的身边,有沉睡的灯座,有并肩的伙伴,有需要守护的城。更重要的是,他的血脉里,已刻下了与这盏灯、这座城相连的印记。

  天光越来越亮,将通道内的阴影一点点驱散。楚墨尘抱着苏瑶,坐在温暖的晨光里,听着远处江州城渐渐恢复的喧嚣,忽然觉得,那些燃烧的本源,那些承受的伤痛,都值得。

  毕竟,活着,能看到这样的晨光,能守着想要守护的人,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而奇迹,往往就藏在那些看似绝望的缝隙里,像灯烬中重新燃起的火苗,微弱,却顽强,足以照亮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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