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集:《苗医防脱发秘方走红》-《医圣传》

  直播间里的青丝密码:阿朵第一次意识到事情闹大,是看见村口小卖部的王婶举着手机追出来。那天她刚采完侧柏叶从后山下来,竹篓里的枝叶还沾着晨露,王婶的嗓门比山雀还脆:“阿朵!你那洗头水方子,我家闺女在深圳刷着了!”

  竹篓的肩带在肩头硌出浅红的印子,阿朵望着王婶手机屏幕里自己的脸——穿着奶奶织的靛蓝土布衫,头发松松挽成髻,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那是三天前随手拍的视频,她蹲在自家堂屋的火塘边,把侧柏叶、皂角和晒干的何首乌扔进陶罐,咕嘟咕嘟的水声里掺着奶奶的话:“侧柏叶要采带露的,皂角得是霜降后的,这都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视频里的火塘火苗窜得欢,阿朵用竹筷搅着罐里的草药,慢悠悠说:“老辈人讲‘发为血之余’,血旺了头发才肯好好长。现在年轻人总熬夜,血跟不上,头发就跟留不住的客人似的。”她举起刚煮好的深褐色药汤,镜头怼得近,能看见水面浮着的细小泡沫,“晾温了倒在头上揉,不用洗发膏,洗完用清水冲三遍。”

  最后是奶奶坐在竹椅上补渔网,嘴里哼着含糊的苗语口诀,阿朵凑过去翻译:“春采芽,夏采叶,秋采果,冬采根,顺时取药,方得真味。”

  这条三分二十秒的视频,阿朵原本是拍给在外打工的堂姐看的。堂姐总在微信里抱怨掉发,说枕头上捡的头发能织成小网兜,阿朵想着与其打字说不清,不如直接演示。发布时随手加了#苗家护发#的标签,转身就忘在了脑后。

  直到王婶追出来这天,她才发现手机通知栏里的数字红得刺眼:点赞九十二万,评论四万三,还有九千多条未读私信。点开主页,粉丝数从原来的三百多个,变成了惊人的五十八万。

  “阿朵医生,皂角要不要去籽?”

  “侧柏叶是新鲜的还是干的?我家楼下就有!”

  “我是油性发质,能用这个方子吗?”

  评论区像赶墟的集市,密密麻麻的字里混着各地的方言俗语。阿朵指尖划过屏幕,看见有人发自己的掉发照片,发际线退得像被雨水冲刷的沙岸;有人说试了三天,梳头时梳子上的头发少了一半;还有人晒出奶奶年轻时的老照片,说老人家一辈子用草药洗头,八十岁还有一头黑亮的头发。

  “这是要成网红了?”阿朵摸着发烫的手机壳,土布衫后背被汗洇出深色的印子。她想起去年村支书来家里,说要帮奶奶申请非遗传承人,拍了好多照片,最后也没见着动静。倒是她这随手拍的视频,像被山风卷着似的,不知怎么就刮出了苗寨。

  傍晚奶奶收工回来,看见阿朵对着手机愁眉不展,把渔网往墙上一挂:“发什么呆?药晒好了没?”

  竹匾里摊着的侧柏叶已经半干,阳光透过木窗棂,在叶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阿朵把手机递过去:“奶奶,好多人要您的方子。”

  奶奶的老花镜滑到鼻尖,她眯着眼瞅了半天,突然指着屏幕里自己的脸笑:“这老婆子,皱纹都被拍清楚了。”她拍拍阿朵的手背,“有人要就教嘛,祖上的东西,放着才是浪费。”

  那天晚上,阿朵开了第一场直播。她把手机架在堂屋的八仙桌上,镜头对着墙角的药柜,柜子上摆着十几个贴着苗语标签的陶罐。七点整,在线人数噌地涨到三万,弹幕像瀑布似的往下掉。

  “大家别急,一个个来。”阿朵把奶奶的竹椅搬到镜头前,自己搬个小马扎坐着,“侧柏叶要选那种叶子捏着发黏的,皂角得煮到能捏出黏液才行。”她拿起一片晒干的侧柏叶对着镜头,“看这纹路,得是三年以上的树才管用。”

  有人问会不会过敏,阿朵说第一次用可以先煮少量,抹在手腕上试一晚;有人问能不能加别的草药,她讲要看发质,油性的加薄荷,干性的加当归;还有人开玩笑说掉发快成光头了,她笑着说:“我堂哥以前掉得头顶光溜溜,用这方子半年,现在头发能扎小辫了。”

  直播到一半,奶奶端着个粗瓷碗进来,碗里是刚熬好的药汤。深褐色的液体冒着热气,散发出淡淡的草木香。“给大家看看,”奶奶把碗举到镜头前,皱纹里堆着笑,“这是老法子,比城里那些瓶瓶罐罐管用。”

  弹幕里突然刷起一片“奶奶好”,有人问口诀能不能再唱一遍。奶奶清了清嗓子,用苗语哼唱起来,调子像山涧的流水,弯弯曲曲的。阿朵在一旁翻译:“头发好比山间草,三分靠养七分浇,莫让心火燎了根,夜夜安睡到天晓。”

  那场直播播了两个小时,结束时在线人数已经突破十万。阿朵关了手机,发现喉咙哑得说不出话,手心全是汗。窗外的月光淌进堂屋,照在药柜上的陶罐上,那些沉默的草药,好像突然有了声音。

  接下来的日子,阿朵的生活彻底变了。每天早上,她要先给手机充电,然后去后山采药。侧柏叶、皂角、何首乌、薄荷……竹篓里的草药渐渐堆成小山,家里的院子晒满了捆好的枝叶,空气里总飘着清苦的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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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播成了雷打不动的功课。她学会了用支架调整镜头角度,学会了看后台数据,甚至学会了用普通话夹杂着苗语解释“气血”和“经络”。有次讲到“发为血之余”,她翻出奶奶珍藏的《苗医草药图谱》,指着泛黄纸页上的手绘人体图:“你们看,这经络就像山里的路,路通了,气血才能送到头皮,头发才有劲儿长。”

  粉丝涨到两百万那天,有人寄来锦旗,上面绣着“妙手回春”,阿朵把它挂在药柜旁边,和奶奶的渔网并排。还有人寄来自己种的皂角,说按照她教的方法晒干了,想让她看看合不合格。包裹上的地址五花八门,北京、上海、广州……阿朵对着地图一个个找,那些陌生的城市名字,突然变得像邻村一样近。

  但麻烦也跟着来了。有天阿朵刷到一条视频,一个网红拿着瓶贴着“苗家生发水”标签的瓶子,说这是独家秘方,售价九十八元。视频里的配方写着侧柏叶、皂角,还有好几种她从没听过的化学成分。

  “这是骗人的!”阿朵气得手抖,奶奶凑过来看了看,突然叹气:“就知道会这样。”老人家从箱底翻出个布包,里面是几页泛黄的纸,“这是你太奶奶留下的方子,上面写着哪几种草药不能混着用,用量多少,都记着呢。”

  那天的直播,阿朵没讲护发,而是把太奶奶的手稿摊在镜头前。纸页边缘已经磨损,字迹是用毛笔写的,有些地方洇了墨。“真正的苗家方子,从来不是随便凑几种草药。”她指着其中一行字,“比如侧柏叶和皂角的比例,要按季节调,春天三比一,秋天一比三,这都是有讲究的。”

  她又教大家怎么辨别真假皂角:“真正的皂角煮出来的水,泡沫是细的,闻着有草木香。加了化学东西的,泡沫大,味儿冲。”最后她举起自己熬的药汤:“这东西不值钱,山里遍地都是,大家自己采了煮就行,别花那冤枉钱。”

  直播结束后,阿朵收到很多私信,有人说差点买了假货,有人问能不能建个群交流。阿朵建了个“青丝群”,每天在群里解答问题,还请奶奶偶尔来讲讲口诀。群里渐渐有了规矩,谁用方子见效了就发照片,谁采到好草药就分享经验,有人开玩笑说这是“线上苗寨”。

  入夏的时候,村支书带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来家里。为首的是位姓陈的教授,说从网上看到阿朵的视频,想来研究苗医护发的方子。“我们实验室做过检测,”陈教授指着带来的报告,“你用的这几种草药,确实含有促进毛囊活性的成分。”

  阿朵把他们领到后山,指着一片侧柏林:“这些树是我爷爷年轻时种的,现在正好能用。”她蹲下来采了片叶子,“要在露水干了之前采,不然药性会跑。”陈教授的助手们忙着拍照、记录,陈教授自己则跟着阿朵学辨认皂角,时不时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临走时,陈教授说想和阿朵合作,把方子做成方便携带的制剂,还能申请专利。“这样既能帮更多人,也能让苗医走出大山。”阿朵没立刻答应,跑去问奶奶。奶奶正在织苗锦,闻言放下织梭:“你觉得对就做,祖宗的东西,能帮到人就是好的。”

  那天晚上,阿朵的视频播放量破了亿。她看着后台那个长长的数字,突然想起刚拍视频时的样子。那时她总觉得,苗医就像后山的树,默默长在那里,只有村里人知道它们的好。现在才明白,原来好东西就像蒲公英的种子,风一吹,就能落到很远的地方。

  直播时,有人问她会不会离开苗寨。阿朵对着镜头笑,身后是晒满草药的院子,远处的吊脚楼在夕阳里泛着金光。“我走了,谁来采带露的侧柏叶呢?”她举起刚煮好的药汤,蒸汽模糊了镜头,“再说了,这里才是根啊。”

  弹幕里刷起一片“说得对”,有人说要来看她,有人说要寄家乡的特产。阿朵看着那些滚动的字,突然想起奶奶常说的话:“草药认地,人也认地,根扎得深,才能长得好。”

  火塘里的火苗又窜了起来,映得她脸颊发红。她拿起竹筷,轻轻搅着罐里的药汤,熟悉的草木香漫开来,混着弹幕里的热闹,像一场跨越山海的聚会。在这场聚会里,有掉发的年轻人,有研究草药的教授,有远方的陌生人,还有那些沉默了千百年的草药,它们终于在火光里,开口说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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