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节 雪雾中的獠牙-《牛牛道士在都市》

  冰冷的空气如同裹着针尖,狠狠刺进每个毛孔。

  眼前翻卷的白色混沌中,视野竟然真的开阔了一丝。

  肆虐的风仿佛被无形的壁垒阻挡,虽然依旧凄厉尖啸,但砸在脸上的雪粒稀疏了些,能看清前方一片相对平整、覆盖着厚厚的雪被的冰川脊背。

  两侧的冰崖似乎向后退开,形成一段约百米宽的“走廊”。

  队伍里紧绷到极致的气息,为这一丝难得的喘息空间悄然松动了一毫。

  刀锋依旧在侧翼警戒前突,脚步却几不可查地放缓了半拍。

  铁盾扛着重装备的呼吸不再那么像破风箱。

  蜂鸟的手短暂离开腰间设备箱的应急重启钮(即使它毫无反应),下意识扫了一眼手腕——空的,没有信号,没有时间——只有皮肤下奔流的血液在无声计数。

  鹰眼的目镜依旧蒙着冰霜,只靠裸眼警戒,目光如同鹰隼巡视着这片白色的“开阔地”。

  雪鸮紧贴在周天左后方,身形融在模糊的雪雾里,无声无息。

  周天走在队伍最核心的指引位上,步伐依旧平稳。

  深灰色冲锋衣被风吹得紧贴身体,沾满雪粉的旧帆布包在腰间轻轻晃动。

  那份笼罩在他眉宇间的凝重并未散去,反而更深沉了几分。

  开阔?这片在狂风暴雪核心地带骤然出现的“平静之地”,更像暴风眼——最致命的地方。

  就在这相对的死寂里——

  “呜——嗷————!!!”

  一声极其凄厉、如同冰棱刮过骨髓的狼嚎,毫无征兆地从右侧冰崖后方猛地撕裂风声,拔地而起!

  声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穿透力,在骤然开阔的冰川脊上激起空洞的、如同来自地狱的回响!

  紧接着,左侧冰崖同样位置,第二声、第三声……此起彼伏的嚎叫疯狂呼应!

  瞬间连成一片冷酷的、带着饥饿气息的冰原猎食者合唱!

  不是一头!是狼群!而且包围了!

  天山雪狼!

  所有人心头狂跳!刀锋猛地蹲身举枪,低吼:“接敌!雪狼群!东北!西南冰崖后!”

  声音在头盔耳麦里炸响!

  狼嚎骤响的瞬间!

  五人小队如同被一根无形钢丝猛然拉紧的机械!

  没有一毫秒的犹豫!没有一丝混乱!

  铁盾魁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铁壁,右脚重重前踏!“轰!”

  巨大的电磁步枪架在他宽阔无比的肩头!

  沉重的枪口瞬间锁死狼嚎最密集的东北方向冰崖线!

  整个人重心下沉,如同一座瞬间浇筑在雪地上的钢铁堡垒!

  牢牢扼守正前冲击通道!

  任何东西想冲过来,必须先撕碎他这座铁山!

  刀锋的身影在铁盾蹲身的刹那已如猎豹般向左斜后方滑出!

  落地半蹲,手中短管突击步枪枪口火控保险“咔哒”一声甩开,三点一线死死咬住西南冰崖!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

  同时口中疾吼:“雪鸮!护住周先生!鹰眼蜂鸟!侧翼扇形警戒!动静未知!”

  雪鸮几乎在刀锋滑出的瞬间,身体如同失去重量的羽毛,轻盈至极地贴着周天右侧一步滑过!

  落地半蹲,单手持突击步枪直指西南!

  另一只手闪电般扣住了周天冲锋衣后腰位置——并非强行拖拽保护,而是确保这个核心“定位仪”在任何情况下不会因突发状况瞬间失去方位!

  她半个身体微微前倾,将周天最脆弱的侧翼,完全遮蔽在自己和枪口形成的保护弧之后!

  整个人像一只伏击待发的冰狐,肌肉线条在战术服下完美绷紧!冷静得可怕!

  鹰眼反应稍慢半拍,但同样精准。

  他身体急速后撤两步,肩背直接抵上周天后心,形成人肉护盾!同时迅速弃枪(近战枪无用!),双手反手拔出绑在大腿外侧的黑色合金特质格斗短刀!

  刀刃在雪雾中隐泛寒芒!

  双膝微曲,重心下沉,短刀交叠护在胸腹前!

  目光如毒蛇,死死扫视周天背后那片开阔但弥漫雪雾的空间!那里可能是狼群第三波攻击的方向!

  蜂鸟没有近战武器!

  在狼嚎响起的刹那,他竟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拧腰旋身,瞬间将自己缩至周天左侧铁盾形成的钢铁堡垒的阴影里!

  同时双手快如闪电地在腰后的设备箱侧一摸,再抬手时,两枚鹅蛋大小、闪烁着银色哑光的球形物体已扣在指间!

  电磁脉冲震撼手雷!虽然电子设备失灵,但基础的物理震荡效果尚存!

  他屏息凝神,眼神锐利,如同等待信号引爆电路的技师!

  短短两秒不到!

  从第一声狼嚎余音未散!

  到五人小队以周天为绝对核心,形成如同刺猬般的铁壁防御圈!

  无一人拖沓!无一丝破绽!无一次走位碰撞!

  近(铁盾)、中(刀锋雪鸮)、远(蜂鸟威慑)、空(鹰眼刀阵)!

  立体防御!完美!

  狂风暴雪中,时间如同被冻结的寒流。狼嚎声依旧此起彼伏地从四面八方冰崖后传来,越来越近,带着冰冷的焦躁和嗜血的压迫。

  灰白色的巨大身影如同幽灵般,开始在弥漫的雪雾中闪烁,时隐时现。

  那些天山雪狼,体型远超平原狼种,骨架粗壮,毛发蓬厚如同披着白色战甲,在低温下泛着冰玉般的冷光。

  它们的身影在雪雾里迅捷如电,飘忽不定,狼眸在风雪的缝隙间闪烁着幽绿或猩红的、非自然的冷光,死死锁定着雪原上那团黑色的、散发着生命热量的“异物”。

  它们没有立刻扑杀。

  只是不断穿梭在冰崖的阴影与雪雾的掩护中,狼嗥声声催促,此起彼伏,像在演奏死亡的序曲。

  每一次位置切换都极其刁钻,每一次目光都带着冷酷的算计。

  那若有若无的包围圈,始终维持在热武器有效射程的极限边缘,既不靠近送死,也绝不拉开给小队强行突围的机会!

  它们在消耗!

  在用极度的寒冷、恐怖的压力、狼群的威势,慢慢摧毁这支人类队伍的心理防线!

  等待最致命的破绽出现!

  “这群畜生……有狼王在背后指挥!”

  刀锋的声音透过粗重的喘息传出来,带着被愚弄的怒火和深切的忌惮!

  冰刀般的目光死死扫视着雪雾中那些闪烁的幽瞳!

  这战术太熟悉!

  和他们伏击敌人精锐斥候小队时用的诱敌、围困、心理摧毁……简直如出一辙!

  陷阱!这是死地!

  汗水混着雪水从他额头滑落。

  铁盾肩头那巨大的电磁枪微微颤动,枪口捕捉不到目标!

  鹰眼紧握短刀的手指骨节发白,四周的雪雾越来越浓,狼群如同游荡的白色幽灵!

  蜂鸟握着手雷的手心已全是冷汗!

  雪鸮抵在周天后腰的手指也微微收紧——一旦出现贴身的缺口,她必须替这个毫无防备的“指挥官”挡下第一颗獠牙!

  周天被众人严密地拱卫在死亡漩涡的核心。

  雪粉落在他有些凌乱的额发上,他却没有看那些雪雾中闪烁的致命幽光。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身前半蹲、以身体为他构筑起第一道铁壁的铁盾身上——那宽阔如同移动堡垒的后背,肌肉虬结,甚至在微微颤抖。

  又微微侧目,瞥见紧贴自己右侧、如母兽护崽般警戒的雪鸮——那张涂抹厚重油彩、只露出犀利眼睛的侧脸,额角青筋在低温下都因极度专注而隆起一线。

  还有身后那紧抵着自己的鹰眼,那滚烫的、几乎能透过冲锋衣感受到的、混合着决死意志的体温……

  满意。

  一丝极其极其细微的、如同寒潭深处投下石子的涟漪,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微微荡开。

  近乎于纯粹的欣赏。

  他没有移动分毫,反而极其自然地……将一直收在冲锋衣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

  手掌摊开,指间拈着的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那几张皱巴巴、边缘泛毛的松烟皮纸!

  皮纸在狂风中瞬间被吹得猎猎欲卷!

  上面的朱砂符线在昏暗的雪光下显得毫不起眼。

  他指尖飞快地在这几张符纸上拂过。

  动作极小,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在无形的琴键上按下几个音符。

  每一次指尖落点,都恰好拂过朱砂绘制符文线条的交点。

  “呜嗷——!!”

  仿佛被这核心区域内微妙的、如同挑衅般的气息变化激怒!

  一声极其雄浑、带着王者威严、冰冷如千年玄冰撞击般的狼嚎猛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从东北方冰崖的制高点传来!

  整个冰川都仿佛为之一震!

  嚎声如同总攻令!

  雪雾中瞬间亮起数十点猩红如血、充满暴虐之气的狼瞳!

  如同地狱点亮的灯笼!

  狼群骚动,无数灰白巨影瞬间压低身形,后肢蹬地!如同蓄满力量的白色弩箭!

  从四面八方……暴起突袭!

  雪粉在它们身下炸开!死亡的气息骤然逼近至眼前!

  “开火!!!”

  刀锋目眦欲裂!扣死了扳机!

  铁盾的电磁步枪爆发出沉闷的嗡鸣!雪鸮的突击步枪也瞬间爆出火舌!

  就在这枪火喷吐、狼影即将噬血的万分之一秒!

  周天指下拈着的那几张不起眼的松烟皮纸,那被他指尖拂过的数个朱砂符文交点上……一丝极其极其幽暗、如同深埋地底万载的熔岩纹路般的……赤红痕迹……陡然……亮了一瞬!!!!

  风雪中,周天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嗯。

  这陷阱……

  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