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静园诡事19-《张老三讲故事》

  南下的列车裹着水汽,窗玻璃上凝结的露珠总映出不该存在的倒影。星遥整日趴在窗边,指尖在雾气中画着连环镜纹。每画完一套,那些纹路就渗入玻璃深处,变成微缩的秦淮河景观——画舫的灯笼是镜面,桥洞的倒影是镜面,连飘落的柳叶都闪着镜光。

  “娘,镜娘在哭。”星遥忽然指着窗外。稻田的水洼里映出林小荷的身影,她正站在乌篷船头,七道镜链穿透她的胸膛,链尾没入河水深处。

  入夜后,车厢里弥漫起桂花香。星遥睡熟时,他的发梢凝结出细小的镜珠,滚落铺位变成满地碎镜。每片碎镜里都映着相同的画面:少年星遥被铁链锁在秦淮河底,河面飘满写着他名字的河灯。

  列车在金陵站停靠时,月台地砖突然镜化。踩上去能看见底下的秦淮河,水草间沉浮着无数面铜镜。星遥蹦跳着踩过那些“镜砖”,每踩一步,河底的铜镜就裂开一道缝。

  接站的出租车司机戴着墨镜,后视镜却用黑布罩着。“最近邪门得很。”他嘟囔着,“满城的镜子都在闹鬼。”

  车过秦淮河时,星遥突然拍窗大叫:“镜镜船!”只见河面飘着艘画舫,舫身镶满菱花镜,船头站着个古装女子——竟是林小荷的模样!她朝我们招手,袖口滴落的水珠在河面凝成冰镜。

  预订的旅店就在夫子庙旁。前台姑娘递钥匙时,腕间的水晶手串突然炸裂:“您儿子...他好像在镜子里...”她惊恐地指着登记簿的塑料封皮,那上面映出的星遥竟穿着战国深衣,胸口插着七面铜镜。

  房间的梳妆镜用红布盖着。星遥踮脚扯下红布,镜面顿时泛起涟漪。里面映出的不是客房,而是处汉代镜冢:青铜镜台锁着个少年,镜链勒进皮肉,台下跪着七位正在泣血的镜灵宿主。

  “是惧镜冢的预告。”随后赶到的馆长面色凝重,“星遥必须在下个满月前找到主镜心,否则会被永远困在镜中时空。”

  当夜秦淮河升起浓雾。雾中传来镜链拖曳声,星遥梦游般走向河边。我追出去时,看见他正站在水面上,脚下每步都踏出冰镜。河底升起七面战国铜镜,镜中伸出鬼手要抓他的脚踝。

  “回来!”馆长的铜锣声震碎雾霭。星遥跌进河里,捞起时发现他怀里抱着面湿透的菱花镜。镜背刻着“惧”字,镜钮是只哭泣的青铜兽。

  次日探访夫子庙,星遥在泮池边突然僵住。池水倒映出的不是天空,而是汉代镜祭场面:少年被镜链捆在青铜镜台上,台下水银沸腾,映出星遥惊恐的脸。

  “是镜魇。”馆长往池里撒铜粉,“惧镜开始侵噬心神了。”

  星遥胸口的水镜花突然灼热。他扯开衣襟,发现花瓣纹路变成青黑色,花心水银珠渗出丝丝血雾。那些血雾在空中凝成地图:标注着秦淮河某处暗道,旁书“镜冢入口”。

  我们租船按图索骥。船过文德桥时,所有桥洞突然镜化,映出不同年代的星遥惨死景象。最骇人的是某个桥洞映出的未来:星遥沉在河底,七窍长出水晶镜花。

  “要快!”馆长猛划船桨,“满月时镜冢会彻底苏醒!”

  暗道藏在桃叶渡的石阶下。开启时星遥的鲜血滴在锁孔,铜门应声而开。门内是条镜廊,两侧墙嵌满唐宋铜镜,每面都映出星遥被镜链拖行的画面。

  廊尽处是汉代风格镜冢。中央青铜镜台锁着个少年,与星遥相貌别无二致。台下水银沸腾,浮着七面裂开的战国镜。

  “是镜傀。”馆长甩出镇镜铜钱,“你的恐惧化成的替身!”

  星遥却痴痴走向镜台。当他触碰镜傀时,两者突然融合!青铜镜链活过来般缠上星遥,要将他锁上镜台。水银池里升起林小荷的虚影,她悲泣着伸出七面铜镜,每面都映出星遥最恐惧的记忆。

  馆长急摇摄魂铃,铃舌竟是半截指骨:“星遥,守住本心!”

  我扑过去想扯断镜链,手掌却被灼出白骨。危急时刻,星遥胸口的镜花完全绽放,花心射出七彩镜光。那些光穿透水银池,映出林小荷真正的遗言:“惧由心生,镜随念转。”

  星遥突然睁眼,瞳孔变成旋转的星图:“镜娘,我明白了。”

  他主动踏上镜台。镜链加身时,整个镜冢剧烈震动。所有铜镜同时映出历代宿主克服恐惧的画面:战国少年反杀祭司、汉代镜灵斩断锁链、甚至林小荷剖腹时的毅然决然。

  “破!”星遥厉喝。镜链应声碎裂,水银池瞬间干涸。那七面战国镜飞入他胸口,与镜花融为一体。花瓣变成银白色,花心浮现出北斗纹样。

  镜冢开始崩塌。我们逃出暗道时,秦淮河上明月高悬。星遥站在船头,周身环绕着七面虚影铜镜。他伸手捞月,指尖触及处,河面凝出万里镜面。

  回到旅店,发现所有镜子都恢复正常。只有星遥的倒影还留着些许异样:他笑时眼角会闪过镜光,挥手时带起细微的铜铃声响。

  深夜,馆长带来个紫檀匣子:“汉代镜冢的镇物,该物归原主了。”匣中是把青铜钥匙,匙身刻着星遥的名字。当星遥握住钥匙时,夫子庙方向传来镜面碎裂的巨响。

  次日新闻播报:秦淮河清淤发现汉代镜台,台上铜镜刻有“惧镜主星遥”字样。专家称可能是古代祭祀遗迹。

  离金陵前,星遥在玄武湖画舫上忽然落泪。泪珠滴入湖中,变成粒粒镜珠。捞起一看,每颗都映着下个目的地:黄鹤楼下,标着“爱镜冢”的血字。

  列车启动时,车窗映出林小荷的含笑的脸。她指着星遥心口的镜花,花瓣正慢慢变成胭脂色。

  “镜娘说,”星遥靠着车窗轻语,“爱的劫,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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