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恨明月高悬,独不照我-《和离前夜重生,权臣他跪碎了门槛》

  裴执闻言,慢慢直起了身,手中的刀也顺势抽出,伤口处顿时血流如注,他面上却无半点波澜。

  只淡淡吩咐旁边的仆从:“愣着干什么?过来。”

  过、过去?

  那仆从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抬脚上前,抖着双手将随影的尸身揽进怀里。

  “公、公子,这......这人该如何处置啊?”他哆嗦道。

  裴执抽出一张干净的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刀身,随后又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可那手上的血怎么也擦不干净,于是清润的眼眸渐渐漫开了一层戾气,擦拭的动作也不由得粗鲁了几分,莫名看得人心惊肉跳。

  听到仆从的问话,他抬眼望过来,那眼神阴冷得吓人,像是有什么怪物要从这皮囊里爬出来般!

  仆从被这目光一扫,顿时吓得小腿肚发软,几乎要瘫跪在地上。

  可下一刻,裴执眼中的戾气便如潮水般退去,那可怖的神情瞬间敛去,面色重归温润平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先带回去。”裴执吩咐道。

  “咕嘟”一声,仆从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这样平静的公子,却让人更加胆寒、畏惧。

  前去暗中监视裴执的青峰回来了,也跟见了鬼似的。

  一进门,就对着萧景渊急声道:“那裴少师,把人带到外面,却一刀杀了!”

  青峰的性子不如青云稳重,却是善于追踪隐匿的高手,方才裴执杀人不眨眼的一幕,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青峰跟着萧景渊也是见识过不少大场面的人了,什么凶恶之徒没接触过,杀人什么的,自然也亲手干过,可忆起方才那一幕——

  明明是五月天,竟冷得脖颈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杀人终究不是杀鸡宰鸭,能那般面不改色地了结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要么是穷凶极恶双手沾满血腥的惯犯,要么是城府极深、视人命如草芥的冷血之辈。

  甚至可能二者皆是!

  可看那裴少师,如此朗月清风,端庄周正,如同圣贤君子般的人物,怎么看也不该是这种人啊!

  许是正因如此,青峰才觉得格外胆寒。

  可当他咋咋呼呼说出口后,那立在窗边的萧世子却没什么反应。

  昏黄的烛火铺在他清冷的面庞上,在他沉寂如深潭的眼眸里投下一点摇曳的光,却照不透那眼底翻涌的暗潮。

  “世、世子?”青峰下意识收起性子,小心翼翼唤道。

  过了一会儿,才见萧景渊望过来,眼神冷冰冰的,活像个阎王。

  青峰脖颈上的汗毛又猛地竖起来,暗道一声我操了,世子这模样比那裴少师还吓人!

  紧接着便听萧景渊冷声吩咐道:“派个信得过的人,去刑部暗中调出奉明六年,跟药王谷相关的一切卷宗,拿给我看,越快越好。”

  青峰一怔。

  药王谷?这什么地方?跟乱党有关吗?

  青峰不知道,但既然世子提了,定然很重要。

  在萧景渊手下办事,就是得机灵点,别多嘴,只管按吩咐办事就成了。

  青峰应了声“遵命”,正转身离开之际,又猛地想起了什么——诶,裴少师的事,世子还没发话呢!

  萧景渊原本的主意,是表面上放人,实则让青峰偷偷跟过去,看裴执究竟搞什么明堂。岂料还没探出没什么来,人就被杀了!

  青峰于是又原地转了个半圈回来,小心询问:“那随影可是重犯,就这么让裴少师带走了吗?若是上头追究下来,少了个人,那该如何交代?”

  镇抚司的上头,还能有谁,自然是皇帝了。

  不过要瞒住皇帝,也很简单。

  因为宣文帝并未见过这几名犯人,找个人假扮便是,以宣文帝对镇抚司的信任,也不会起疑。

  要紧的是三司那边的官员,他们是见过随影的,倘若被他们知道镇抚司放走一名重犯,三司那几个老头儿定然会借题发挥。

  以萧景渊的能耐,自然是有法子掩饰过去,可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裴执方才道出他身世时,那副隐隐带着怜悯和痛快的神情。

  这令萧景渊很不爽。

  甚至有些后悔,刚刚怎么没有一刀就将此人砍了呢?

  于是冷哼一声,抬眸对青峰说道:“明日审讯时,让三司的人来旁观,顺带告诉他们,那名乱党被少师强行带走了。”

  他是答应了裴执放人,却没答应替他隐瞒此事。

  裴执给他找不痛快,他当然也要让裴执过得不痛快。

  皇后那边的人还愁找不到太子的错处呢!

  青峰眼睛一转,脑子便转过弯来了。

  人是从镇抚司出去的,镇抚司少不了要担责,可人最终是死在了裴执手里呀,圣上若追究下去,也是裴执担主要责任!

  青峰便放松了不少,道了声“得令”,便步伐地轻快地退出去了。

  -

  裴执出现在李记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已过三更,长街寂寥凄清,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瞧着就令人心慌。

  仆从扶着裴执从车驾下来,他站在李记铺面前,抬首便能望见二楼窗户里透出几缕温暖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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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李记原来并非是镇国公府裴家的铺面,只不过是知道她常来,才被他寻了个由头包下来。

  如前世一样。

  她喜欢什么口味,他都了如指掌。

  她喜欢当季的桃花酥、桂花糕。桃花酥要酥皮层层起叠,里头的馅料得掺着新鲜桃花瓣,甜而不腻;桂花糕则要蒸得软糯,淋上的蜜浆不能太稠,要带着新采桂花的清冽香。

  就连她吃点心时爱配一小碟腌渍的青梅,他都记得分明,酸中带甜,正好解了糕点的腻。

  裴执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袖中刚用烈酒擦洗过的手指微微蜷缩,方才沾过的血腥气似已被夜风卷走。

  刘婶还以为等不到裴执了,没料到他这么晚还赶过来,暗道这楼上的沈四姑娘,还真不一般。

  “公子请进。”刘婶刻意压低了嗓音。

  裴执瞥她一眼,道:“她睡着了?”

  刘婶暗暗心惊,裴公子还真是料事如神。

  “兴许是等得有些无聊了,就不小心睡过去了。”刘婶轻声道,伸手接过了裴执递来的披风。

  裴执示意刘婶和仆从不必跟来,便径自上了楼。

  这么晚了,连阿蘅都犯困了,脑袋一点一点的。

  但她很警觉,人还未靠近,她立时就清醒了。

  一看是裴公子,阿蘅松了口气,摸了摸莫名发寒的脖颈,许是夜里的风顺着窗缝钻了进来。

  阿蘅正了正神色,起身屈膝对裴执行礼,正要开口,就被裴执抬手轻轻打断了。

  “你先退下吧。”裴执轻声道。

  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不远处伏在案几上的女子身上,眼底的情绪在昏暗中看不真切。

  在阿蘅眼里,裴公子是个难得的好人,不仅生得俊朗温润,待小姐更是周到细心。

  如今小侯爷跟小姐的亲事黄了,阿蘅倒是私心觉得,裴公子可以当小姐的姑爷。

  阿蘅恭顺地退了下去,顺便带上了雅间的门,自己就在外面守着。

  雅间里再无旁人,裴执抬脚朝沈霜宁缓缓走了过去。

  只见女子伏在桌上,脑袋枕着自己的胳膊,俏生生的小脸朝着窗外,柔柔的一弯细眉下,睫毛如蝶翼般静静低垂,一点月色铺在她面颊上,依稀可见那颊边还有点细微的伤痕。

  但瑕不掩瑜,依旧美得如画中仙。

  她身上搭着一层薄薄的毛毯,许是刘婶怕她着凉,悄悄为她盖上的。

  只是睡姿辗转间,毛毯已滑落了大半,堪堪拢在肩头,露出一节纤细白皙的脖颈,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隐隐缀着一颗鲜艳的红,格外显眼。

  裴执长身立在阴影处,目光落在那颗红痔上,静立良久,才缓缓俯下身。

  他的动作极轻,似蛰伏在黑暗中的蛇,悄然接近被他盯上的猎物。

  待离得近了,怕惊扰她,便拢起宽大的袖子,慢慢伸出一只手。

  停在她面颊上寸许的地方,未曾落下,只将那片温柔的月色稍稍遮去。

  在她恬静的脸上投下一小片,属于他的阴影。

  裴执微微弯唇,仿佛这样就满足了。

  可那一双清润的双眸里,分明闪烁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贪婪的占有欲。

  恨明月高悬,独不照我。

  沈霜宁囫囵做了个怪梦,梦里有蛇,还有个面部烧伤的男人。

  男人躺在草丛里,快死了,她救了他。

  可转眼,他竟要杀了她!

  于是沈霜宁惊醒了。

  一时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抬起头时,却见眼前不知何时坐着个大活人,还一身白衣,活像那白无常,委实吓了一跳。

  “宁姑娘醒了。”

  直到听见着温润熟悉的嗓音,沈霜宁那狂跳地心才渐渐止住了,抬手揉了揉脸,道:“裴公子何时到的,怎么没叫醒我?”

  方才睡得久了,脸上压出了几道浅浅的红痕。

  裴执给她倒了杯热茶,温声道:“也是刚来,看你睡得正香,没舍得打扰。”

  他依旧是那副清正温润的模样,眉宇间带着惯常的平和,衣袂整洁,指尖干净,不染尘埃似九天谪仙。

  全然看不出,他半个时辰前曾亲手了结了一条人命,指缝间还滚过旁人的鲜血。

  “处理了一些事情,耽搁得久了些,让你久等了。”他道。

  听他这般说,沈霜宁反倒有些过意不去,裴执这么忙,若不是为了自己的事,此刻他本该歇息了才是。

  “裴公子言重了,是我半夜叨扰,反倒让公子为我奔波,我该抱歉才对。”

  裴执笑了笑,没说什么,把茶水推到她面前后,才准备给自己倒茶,开口道:“宁姑娘是有什么急事么?但说无妨。”

  沈霜宁将方才的怪梦驱逐出脑海,正了正神色,直勾勾看着裴执,嘴里吐出两个字:“谢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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