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病重-《万里峰峦归路迷》

  “公子,您回家怎么一路绕远到这儿来?

  老爷正等着您呢,要是耽误行程回去晚了,您不怕挨罚?”乐安担忧道。

  男子望着宽阔的河面,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回去,整日里不是请安自省,就是读书习文,哪里有这等快活逍遥的日子?

  难得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快活一日,便多快活一日。”

  “放心,不会耽误回去的限期,我心里有数。”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乐安,安抚道。

  “好吧…”乐安似是无奈,又似是安心了一些,“公子心里记着便好,那乐安,便尽心陪着公子吧。”

  “嗯…”

  男子对乐安笑了笑,那笑容好似真的能安抚人心,乐安也不自觉地笑了。

  ……

  阿璃终于回到家,还没进门,便听到屋内传出剧烈的咳喘声。

  她急忙推开门:“阿娘!…您怎么了?…”

  齐福儿此刻已是病容憔悴,气息微弱。

  十数年前,那个曾经娇嫩的少女,如今似一朵枯败的花,已然即将枯萎。

  “咳!…咳!…阿璃,你去了哪里?阿娘…一直在等你。”

  “阿娘,我…”阿璃有些语塞,这一天的经历,实在一言难尽。

  她猛然看见被子枕边沾染的血迹,心里一惊。

  “阿娘,您怎么了?今日怎会吐这么多血?…我去给您请郎中!…”

  说着,阿璃又着急地往门外去。

  “别去!…阿璃,你站住!…咳!咳!…”

  齐福儿顿时又急又惊,没想到女儿才进门,便又急着要离开。

  阿璃不放心地回到床边:“阿娘,您的病不能再耽误了,今日一定要看郎中,我这就去请!”

  “咱们哪儿有钱出诊金?”齐福儿无奈地问。

  “阿娘,您放心,我有钱。”

  阿璃掏出怀里的银锭,明晃晃的好大一块。

  “这银子,你哪儿来的?…”

  这些年,她们母女过得异常艰难,突然见到这么大的银锭,齐福儿很是惊讶。

  “我…我挣的。”

  阿璃回得有些心虚,方才一时情急,只想着让阿娘放心。

  “你如何一天能挣这么多钱?”

  “我…我…”

  “说!!…咳!咳!…”

  齐福儿见到银子,心里只觉得不安。

  “我说!阿娘,您别生气!…”

  阿璃着急地替齐福儿按揉胸口顺着气。

  “阿娘,我今天…去了醉仙阁,这银子是那儿的妈妈给我的。”

  “你说什么?!…”齐福儿顿时像听闻惊天的噩耗一般,整个人更不好了,一时咳喘地只有上气没有下气。

  “阿娘您别急!…我什么事也没有。”阿璃被吓坏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她为何给你这么多银子?咳!…咳!…”

  “我…签了在那儿做一年小倌儿的身契。”

  阿璃只能避重就轻地“如实”回话。

  “你…怎么可以?阿娘平日是怎么对你说的,你怎可去赚醉仙阁的钱?…

  你快去!还了银子,将身契换回来!”齐福儿又气又急道。

  “可是阿娘,咱们需要这钱看病…”

  “不要!…”

  阿璃还没说完,便急急地被打断了。

  “我宁可病死,也不能用这个钱看病!你快去!…”

  “为何?…阿娘,您的身体真的不能再耽误了,阿璃真的只需在醉仙阁做一年的工,然后便可离开,您不必担心的。”

  “住口!…”齐福儿更生气了,“你小小年纪,不知世间险恶。哪儿有这么好的买卖?你听阿娘的话,快去啊!…”

  “我不!…我一定要给阿娘看病!…”

  阿璃实在担忧阿娘的病,怎么也舍不下手里的银子,齐福儿一时更激动了。

  “我就是一头撞死,也不会用这钱看病!你若再不去,我即刻便死给你看!…呕!!…咳咳!…”

  齐福儿激动之下,猛吐出一口鲜血。

  “阿娘!!…”阿璃惊得当场哭了出来,“阿娘,我去!您别生气好不好?…

  阿璃等会儿再去,先伺候您喝口水休息一下吧。”

  阿璃给齐福儿喂了一口水,只是还未下咽,那口水便被齐齐地喷了出来。

  齐福儿病得咳喘不止,连水都已经喝不下去了。

  “咳咳!…阿璃,你乖!…阿娘的身子不成了,一会儿等阿娘咽了气,你赶紧去换回身契。

  就说阿娘不同意,你并非孤儿且尚未及笄,私自签的身契不能作数。

  千万别让人知道你没了阿娘,先换回身契要紧!”

  “阿娘,您在说什么?!…什么有了没了?您一定会好的!…”

  阿璃被吓得,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齐福儿轻轻叹了口气:“阿璃,阿娘本想再撑几日的,可看样子,怕是不成了。

  你先莫哭,阿娘还有好些话要对你交代,你一定要仔细听好!”

  阿璃拼命地忍住情绪:“阿娘…您说,我好生听着。”

  “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阿娘没本事,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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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璃拼命地摇了摇头,几乎哽咽地说不出话。

  “阿娘待我极好,怎么这样说?…”

  “阿璃,我并非你的亲娘,你的生母名唤萧婉昀,当年乃是宫中的昀贵妃。”

  阿璃听了,眼睛瞬间瞪得极大,不安又惊恐地看着齐福儿。

  “阿娘,您患的是咳疾,怎会…您莫不是病糊涂了?阿璃一定要给您请郎中来!”

  说着,阿璃便慌张地想要起身。

  齐福儿忙制止:“阿娘没糊涂!大限将至,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清醒了。

  阿璃,你且仔细听阿娘说。”

  阿璃只好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阿娘是你生母的贴身侍婢,从小跟随,后又陪伴入宫。当年,你外祖家因边关战事失利,获了通敌叛国的大罪,被下旨满门抄斩。

  你母亲因此被牵连打入冷宫,当时正值多事之秋,陛下又随即出宫赈灾。

  没过多久,冷宫便突然走水,我与你母亲拼死逃了出来。

  那晚是荷月十五夜,你母亲本就即将临盆,多日来连番地打击之下早已心力交瘁,在破庙生下你后,便支撑不住去了。”

  齐福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一时有些支撑不住,剧烈地咳喘起来。

  阿璃听得既震惊又糊涂,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她已然悲苦凄惨,就要失去阿娘,眼下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如此不可思议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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