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1章 华丽袍子爬满了虱子-《谍战代号:未亡人》

  门后方的郑开奇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然后尝试着灭他口的准备。

  工藤新是德川的近卫,不是一般的人。他是日本武术流派迎风拔刀斩的精英战士。

  腰刀在手,一米以内他最危险。

  这门半开,后面是他,迎面过来的是工藤新。上次的生死是被德川赢女逼在桌子底下,他可以辣手摧花。

  但如果工藤新在出门前先拉动门,就能看见自己。

  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先制住他。

  郑开奇只觉得小腹中涌起一股热流,浑身因为兴奋紧张而全身微微颤抖。

  等着门往右动的时候,看见工藤的脸。

  脚步声忽然停顿。

  一只手握住了门边。

  郑开奇屏住了呼吸。

  门缓缓被拉上,吧嗒,锁上。

  自始至终,工藤新没露面。

  他身子先到了门口,随手拉上了门。

  郑开奇深深松了口气。浑身麻痒无比。

  那是伤口被汗水浸湿的感觉。

  他浑身湿透。

  他没自信到能近距离跟工藤新纠缠。

  在门口等了片刻,外面确定没有声音后,他从里面开门,出来,反手锁门。

  然后直接左拐,直行,这五秒钟,如此的漫长煎熬。

  他第一次依赖于运气。

  整个走廊十几个房间,但凡有一个房间出来人,就能发现这个本该早就离开的中国人。

  “3.2.1.”

  郑开奇走到走廊尽头,左手边是厕所,他的目的地。

  日本人不是来搞建设的,所有用的地方,都是国民政府或者其他大公司洋行用过的。

  郑开奇来过这里不少次,早就对其内部构造聊熟于心。

  厕所里面有三个单间,其实不分男女。

  但是有固定使用规定的。

  最左侧的是军官使用,其中一个是男士兵中尉以下军官使用,最右侧,是办公楼里的女职员使用。

  而在最右侧厕所上面,有一个通风孔,是直接通往楼顶的。但是,周围并没有关联的建筑,如果不能飞,他只能等待时机。

  时机在哪里?

  一时半会他也没想到。

  自己很少有这种没有计划,事到临头有些茫然的时候。

  自己确实冲动了。

  但冲动带来了巨大的收益。

  所谓野草不肥。

  这次足够肥厚,剩下许多麻烦事,但另一方面,自己确实也把自己置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之中。

  还好——他到了最右侧厕所位门口,一推——

  能推动!

  里面没人。

  他猛地推开,进入,继而就伸手捂住了某人的嘴。

  对方只来得及起身,就开始剧烈挣扎。

  “嘘~~~”

  “法子小姐,冷静,冷静,是我。”

  郑开奇铁掌一样捂住了对方的嘴,心中茫然又复杂。

  确实没有锁,里面却有一个酒井法子。

  她怎么会在这里?陪同樱花小筑来的么?

  她怎么不去军官专用的?

  是了,她性格温婉,估计也不会问,樱花小筑也不会多么乐意说这些事情。

  他抽空理顺了对方的衣裙,对方也冷静了下来。

  酒井法子的脸色绯红中透着惊恐。

  郑开奇慢慢放下了手,酒井法子开始喘粗气,“郑科长,你是,你是专门来找我的么?”

  郑开奇无语了。

  我是那种为了追女人追到厕所里的人?

  他微微摇头,心中念头翻飞。

  要不要灭口?

  自己的行踪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灭口的后遗症很大。

  酒井法子长时间不回去,会议室里的人就会生疑,会寻找。

  自己不可能带着尸体往楼顶跑,先不说能不能完成,其实结果是一样的。

  自己能想到在屋顶暂存,他们也能想到屋顶能藏人。

  毕竟,

  一旦这里发生命案,德川雄男势必会封锁这里,而之前离开还是没离开的自己立马会被怀疑,只要一问哨兵自己有没有离开,立马露馅。

  自己也会被抓到。

  死则死矣,重要情报送不出去怎么办?

  她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

  地下世界的锤炼让郑开奇最快时间稳定了心神,柔声道:“法子小姐,我只是上错了厕所。你不要误会。”

  “上错了厕所第一时间发现我,应该退出去才是,你是第一时间捂住了我的嘴。

  我知道,是她告知你的,让你来继续欺负我,是不是?”

  酒井法子眼泪扑簌簌掉下来,“你们卑鄙,你们无耻。你们怎么自己不去苟合——”

  “嘘——”听得女人的哭腔和声音越来越大,郑开奇急忙拦住她,这次是轻轻捂住她的嘴,说道:“你误会啦。法子小姐,你我也有过单独外出的时间,以及单独相处的时间,我何时曾如此猥琐?

  会在厕所里欺负你?”

  酒井法子一字一句道:“此时此刻。”

  郑开奇连忙松开手,“说实话,我只是不想让人知道。”

  “你骗我,你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

  酒井法子泪眼婆娑,我见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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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开奇反问:“你先告诉我,为何你会如此误会我?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即便是你姐姐几次主动推荐,我也未曾对你粗鲁,是不是?”

  酒井法子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这次怎么——”

  郑开奇闭上了嘴。

  他们二人都听见了外面哒哒哒的脚步声。

  那是木屐踩在水泥地面的声音。

  “笃笃笃”,有人敲厕所门。

  “法子?”

  郑开奇浑身一颤,是樱花小筑。

  酒井法子看了郑开奇一眼,郑开奇缓缓摇头。

  酒井法子轻轻“嗯”了声,“我在。”

  “还不出来?中佐等着我们呢。”

  “我肚子不舒服。”

  “你快一点。”

  “我一会,想回去。”法子轻声道。

  樱花小筑没回话,反而是隔壁厕间的门被陆续打开。

  郑开奇知道,是樱花小筑在确认旁边有没有人。

  “法子,你知道的。阿部规秀长官战死,姐姐在上海的很多关系就会受到影响。郑开奇已经好久不来酒馆。你现在需要跟更多的军官认识。

  知道么?

  这不是我的个人意愿。

  咱们不是说好了么?

  你这伪劣的假装,没有丝毫意义。

  我不想在这里生你的气。你可以自己考虑,要不要回会议室坐着。”

  随着“彭”的一声猛烈撞击,声音渐行渐远。

  樱花小筑离开了。

  俩女用日语交谈,郑开奇听了个八九不离十,还假装懵懂。“两位聊的什么?怎么里面有我的名字?

  我发誓啊,我真不知道你在厕所,无意进来的。”

  酒井法子看着郑开奇,咬着嘴唇,“你怎么最近没来喝酒?”

  “法子小姐我也想去喝喝酒,陪你聊聊天,但是我浑身是伤啊,不敢喝酒,一喝伤口就发炎。

  而且我能不能喝你是知道的,喝酒耽误事儿啊。”

  他脑子里飞速转着,说道:“法子小姐如果有空,可以去我的店里,冰儿在店里,你不开心就可以去找她。”

  法子悲戚的摇头,“我不想去。”

  郑开奇无奈。

  厕所不能长时间待,很有可能会来其他人。

  法子暂时不能离开自己身边。

  本想让她趁机离开去栖凤居,还能给自己传个信。

  不料,她根本不想去。

  女人啊,一个一个的,没一个听话的。

  没办法!

  首先是要离开这里。

  这里太不安全。

  “法子小姐,我带你去看看,你从没见过的风景?”

  “哎?”法子瞪大了红彤彤的眼睛。

  “要保密哦,”

  郑开奇再不迟疑,登上了马桶盖子,伸手在头顶上一推,没推动。下面的马桶差点被蹬碎。

  又是凌空一击,稳稳落地。随着沉闷的声音响起,头顶上露出一丝光亮。

  “日本人的工作还真是谨慎。”

  郑开奇看了眼马桶,再来一下估计水就喷出来了。

  他看向身边好奇的女子,“法子小姐,看着这个地方了么?我抱着你,你能够着,用你的小拳拳,顶两下就能推开,试试?”

  温婉的女子点点头,霞飞双颊。

  男人俯身抱住她小腿,往上一举,再三鼓励,终于在数次尝试后,推开了那道被镶嵌的很好的门。

  顺势一推,女人翻了上去。

  郑开奇一个助跳,在墙上一点,用一种很别扭的姿势抠住了边缘,微微发力,就上了顶楼。

  把那门重新关紧,乍一看看不出来问题。

  烈日炎炎,微风和煦。

  一男一女站在楼顶,俯瞰四周。

  站在三楼,别说酒井法子,连郑开奇刚才郁结的心情都为之一轻。

  “姐姐老是利用我,我感到很难过。

  想回日本,家里又不同意。

  家里也赞同姐姐的做法。”

  郑开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的行动和计划,会跟一个日本女子的心情联系在一起。

  两人索性坐在那,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

  “你姐姐一会找不到你怎么办?”

  “她会以为我离开了。在来这里之前,我们就闹了别扭。我不想来。”

  郑开奇心里稍微放了心,“你狠厉害,我以为你没有勇气跟姐姐对抗。”

  “你不应该夸赞我。”酒井法子说道:“毕竟姐姐勉强我,就是想让我靠近你。

  你不喜欢我么?

  或者说,你们男人不都以占女人的身子为乐么?”

  酒井法子的话直接干脆。

  “男女之间应该是先有爱意不是么?强迫产生的不是美。”

  看惯了日本男人强占女人的戏码,酒井法子心中也稍微扭曲,并因此害怕男人。

  女子微微诧异,看了眼郑开奇。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只是一部分——”酒井法子没法跟郑开奇说,她姐姐让他委身于他,经常吹吹枕边风,让他听樱花小筑的话。

  成为樱花小筑的助力。

  这种羞臊人的话,该如何说?她何以为人?

  阿部规秀的死,让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樱花小筑大为震惊,继而失望,继而焦虑。

  这位军部新晋中将的战死,破坏了她在上海的布局。

  在日本人的体系中,她的能力已经固化。

  没有办法,只能催促妹妹,想方设法勾引郑开奇,实在不行,就勾引其他军官。

  合纵连横,是日本女特务的惯用手法,川岛芳子也常用。

  包括牺牲身体。

  女人站起身,衣袂飘摇。白皙圆润的小腿时隐时现。

  这是这清白之躯,有些人视如桎梏,弃如敝履。

  但有些人,视同生命啊。

  “郑科长,对不起,连累你了。

  可是,这人间,实在是不值得。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泪珠滂沱,模糊了视线,让她看向人间最后一眼也是那么模糊。

  “就这样吧。”女人想着。

  她猛然往前一冲,身子就往楼下飘落。

  轻盈的身子瞬间变得沉重。

  一只手,稳稳抓住她的手。

  郑开奇趴在屋顶,抓住女人的手腕,轻声喝道:“法子,何至于此?”

  法子挣扎着,“生有何欢?”

  “我们谈恋爱吧。好不好?”郑开奇说道:“这是摆脱你姐姐的最好方法。”

  也是目前摆脱困境的唯一方法。

  相对于确实看不得女人香消玉殒,他更不愿她这一跳,自己也跟着死去。那些自己送不出的情报也再次沉寂。

  十三太保的困境,教授的布局,那是看不见的数不清的人命。

  “光谈恋爱没用的,我姐姐需要的是你的效忠。”

  “我愿意,法子,我愿意,如果你不介意,真的,我可以的。”

  “不,你不愿意。你与白冰小姐很恩爱。”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郑开奇说道:“生逢乱世,谁又能完美无瑕?谁又能白壁无暇?法子小姐,你觉得呢?

  你觉得是死好,还是穿上我这个爬满了虱子的袍相处?”

  法子犹豫道:“你也看了那篇文章?”

  “对,先上来。你的连衣裙,领口可不矮。”

  郑开奇叫着,拉着放弃挣扎,单手捂住胸口的女人上来。

  至于那句话,是刚刚发表在《西风》杂志上的文章,白冰很喜欢,曾经给他读过。

  他记住了这句话。

  想不到酒井法子也知道。

  刚才光是抓住她,他那满是痊愈伤口的身子就撑不住了,再不让她有活的想法,真就玩完了。

  女人啊,麻烦的女人。

  这个国家,目前就是爬满了虱子的华丽的袍。

  正是因为足够正视,他们才足够努力。把那些虱子一点点,一个个,清扫,消灭,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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