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家-《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

  马蹄踏过城外平整的土路,扬起些许轻尘。不多时,熟悉的周宅轮廓便出现在视野中。周桐勒住缰绳,扶着徐巧小心下马。宅门紧闭,院内静悄悄的,似乎还未完全苏醒。

  周桐上前叩响门环。

  “吱呀——”门被拉开一条缝,小桃揉着惺忪的睡眼探出头来,小脸还带着被褥压出的红印。待看清门外站着的人,那双原本迷蒙的大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睡意一扫而空。

  “少爷!巧儿姐!”惊喜的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她像只被惊飞的雀鸟,猛地拉开门,不管不顾地就扑了上来,一左一右紧紧揽住周桐和徐巧的胳膊,小脑袋使劲往两人身上蹭,“呜呜呜……少爷!巧儿姐!我想死你们了!你们是不知道桃桃我啊,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呜呜呜……”

  她哭得真情实感,眼泪汪汪:“中秋节我就想回来!可夫人说……说贵人在,让我老实待着别添乱……我一个人,抄女诫抄得手都酸了,还要学那劳什子的针线,手指头都快被扎成筛子了!闷都要闷死啦!”她委屈巴巴地控诉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周桐被她扑得晃了晃l,哭笑不得地拍拍她的肩膀:“好啦好啦,鼻涕眼泪都蹭我衣服上了。你以为我们那儿好过啊?”他语气带着点调侃的无奈。

  徐巧在一旁抿唇轻笑,冷不丁地补刀:“可不是嘛,我们那儿啊,有人可是能和堂堂皇子殿下‘怀民兄’、‘怀瑾’地称兄道弟呢,这日子过得,可‘威风’着呢。”她特意加重了“威风”二字,眼角带着促狭的笑意瞥向周桐。

  “称兄道弟?!”小桃瞬间止住了假哭,猛地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死死盯着周桐,“少爷!你干嘛了?出卖身体了?!”

  她的思维一如既往地跳跃到了奇怪的方向。

  “咳!咳咳!”周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瞬间涨红,没好气地一个脑瓜崩弹在小桃光洁的额头上,“胡说八道什么!小丫头片子,越来越不正经了!”他赶紧转移话题,环顾了一下安静的院子,“小十三呢?还在睡?”

  小桃捂着被弹的额头,撅了撅嘴,朝灶房方向努努嘴:“喏,在学烧饭呢。这一个月可都是他在烧饭了。”

  “哦?”周桐挑了挑眉,来了兴趣,“他烧的怎么样?能吃吗?”他可还记得当初小十三对厨房的破坏力。

  小桃闻言,摩挲着下巴,露出一副回味思索的表情:“嗯……怎么说呢?除了前几天,饭烧糊过几次,盐放过量差点齁死人,菜炒得黑黢黢认不出原样之外……”

  她拖长了调子,看着周桐瞬间垮下来的脸色,噗嗤一笑,“后来就很好啦!嬷嬷时不时会回来教他几天,现在烧得有模有样了,比少爷你强多了!”她不忘踩周桐一脚。

  说到陈嬷嬷,小桃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压低声音,凑近周桐和徐巧,神秘兮兮地说:“对了少爷!嬷嬷每次来的时候,我都感觉院子外面好像也有人跟着,气息藏得可好了,但就是感觉不对劲!应该就是皇子他们派来的人吧?还好当时你让我回来告诉老爷了!”

  她拍了拍小胸脯,一脸后怕又得意的表情,“老爷可神了!提前就把院子里那些吓人的弓啊、弩啊、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刀啊什么的,全都收到地窖最底下去了!表面上干干净净,啥也看不出来!”

  周桐闻言,心下稍安,暗道老爹果然老狐狸。他点点头:“嗯,做得不错。”

  得到夸奖,小桃立刻又像只粘人的小猫,一头扎进周桐怀里,小脸在他胸前衣襟间使劲蹭了蹭,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足地喟叹:“唔……少爷的味道!我想死你了!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啥也干不了,出去夫人也不让,在家就只能学那些烦死人的针线,还有抄那厚厚的女诫!我的手都要断啦!”

  她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桐,试图博取同情。

  周桐看着她那夸张的表情,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没让你去烧饭试毒,已经是我娘和嬷嬷格外开恩了。怎么?还想让嬷嬷给你‘试试毒’?”他故意拖长了“试试毒”三个字。

  小桃一听,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周桐怀里弹开,退后两步,警惕地瞪着他,张牙舞爪地抗议:“少爷你坏!哼!不跟你说了!”

  她气鼓鼓地哼了一声,立刻转向徐巧,脸上瞬间换上灿烂的笑容,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巧儿姐!走!去我房间!我有好多悄悄话要跟你说!让他们男人自己玩去!”说着,不由分说就把徐巧往她房间的方向拽。

  徐巧被小桃这风风火火的劲儿逗笑了,顺从地被她拉着走,还不忘回头对周桐促狭地眨眨眼:“才想起我啊?看来还是你家少爷魅力大。”

  小桃立刻嚷嚷:“才不是呢!巧儿姐我最想你啦!”

  看着两人笑闹着走远的背影,周桐笑着摇摇头,转身朝正屋走去。

  推开正屋的门,一股熟悉的草药混合着木料的气息扑面而来。

  只见他那便宜老爹周平,正背对着门口,坐在小桌旁,手里捧着一个粗陶药碗,小心翼翼地……把里面黑乎乎的药汁往旁边一个盆栽里倒!动作极其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精密操作。

  周桐脚步一顿,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听到开门声,周平动作一僵,飞快地把药碗往桌上一放,用袖子不着痕迹地抹了抹溅出的药汁,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

  父子俩四目相对。

  周平的眼睛瞬间亮了亮,脸上立刻堆起一个极其夸张、带着十二分“淳朴”和“惊喜”的笑容,声音洪亮得能震落房梁灰:“哎哟喂!这不是我那在县衙里,跟皇子殿下都‘怀民兄’、‘怀瑾’地称兄道弟的好大儿嘛!哎呀呀,可算舍得回来看望你这乡下种地的老父亲了?咱老周家祖坟冒青烟,可跟着你这大官人沾光喽!”

  他一边说着,一边装模作样地要起身行礼。

  周桐额角青筋跳了跳,立刻不甘示弱地迎上去,脸上也挂起极其“谦逊有礼”的笑容,拱手作揖:“父亲大人言重了!儿子这点微末道行,哪敢在您面前托大?这不都是您老人家教导有方,深谋远虑,才让儿子在贵人面前没给您丢脸嘛!儿子这点萤火之光,全靠您这皓月当空指引方向啊!” 他这马屁拍得又响又肉麻。

  两人你来我往,一顿毫无营养、浮夸至极的商业互吹,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坐在旁边八仙桌旁安静喝茶的吕阮秋,终于忍不住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清晰而略带警告的轻咳:“咳咳!”

  互吹戛然而止。

  周平立刻收起那副“淳朴老农”的表情,没好气地瞪了周桐一眼,重新坐下,拿起药碗(里面已经空了)作势要喝,掩饰尴尬。

  周桐也顺势收功,目光扫过那盆明显被“加料”的盆栽,又落在周平身上那套崭新的细棉布衣服上,嘴角勾起一丝促狭的笑意:“爹,您那身‘农家老汉’的‘行头’呢?啧啧,不得不说,中秋那晚您那一进门,‘噗通’一跪,声如洪钟,可真是……惟妙惟肖,入木三分啊!差点没把你亲儿子也吓得跟着跪下去!”他故意模仿周平当时的语气。

  周平捣药杵的手(虽然没药可捣)用力在药钵里杵了两下,发出“咚咚”闷响,斜睨着周桐,语气酸溜溜的:“哎哟,可不敢当!大官人如今眼界高了,看不上咱老农的粗布衣裳了?我这不也是为了衬托你周大县令的‘高风亮节’嘛!再说了,你以为我想?还不是为了符合咱这‘没见过世面、惶恐不安’的‘个性’?”他特意强调了“个性”二字。

  周桐瞬间无语:“……我是不想回家吗?明明就是您老人家三令五申,说什么‘皇子暗卫盯着呢’,‘一动不如一静’,‘这样才符合人设’,死活不让我回来!”他模仿着周平当时的腔调,“这‘符合个性’?爹,您这‘个性’也忒能演了吧?”

  眼看父子俩的斗嘴又有升级的趋势,吕阮秋再次轻咳一声,适时地打断,声音温和平静:“好了。桐儿,你这次回来,是有事?” 她目光温和地看向周桐。

  周平立刻冷哼一声,抢过话头,语气笃定:“还能干嘛?肯定是那边发话了呗!通知他这两天就得启程,去那长阳城里享福去喽!镀金嘛!”他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周桐点点头,神色也正经了些:“嗯,三日后启程。去长阳……说是学习,大概一年。”他看向父母。

  周平放下手中的空药碗(他刚才一直拿着当道具),回答得干脆利落,斩钉截铁:“不去。”

  周桐似乎早有所料,也没多劝,只是翻了个白眼,直接说出自己的安排:“那行。我要带小桃、老王、还有小十三走。”

  周平这次倒是没抬杠,痛快地点点头:“嗯,路上安全。人手也够。”他顿了顿,补充道,“等会儿我就让倪小子过来,帮你把那架改良好的小床子弩拆解装车。路上带着,防身。”

  “好。”周桐应下。

  父子俩的对话简洁明了,没有多余的废话和煽情,却将彼此的关切和默契都融在了这寥寥数语之中。空气里那点斗嘴的火药味瞬间消散,只剩下一种无需言说的了然。

  “我去看看巧儿她们。”周桐不再多言,转身朝小桃的房间走去。接下来,他需要安抚一下那个被“囚禁”了一个月、满腹牢骚的小丫头,以及……安排好他不在时,这个家的种种。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周平拿起桌上的空药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碗沿,眼神望向门外晴朗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吕阮秋则轻轻叹了口气,重新端起了茶盏。